那老先生道:“正是。”
“年幼便不能来此吗?”
那老者抚了扶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那倒不然,只不过郎君有所不知,自陛下从民间招医者去黎下时,百姓都意识到此行的危险,故年轻的医者并不会冒此风险,老夫以为郎君是家中有难,不得不行此程。”
“劳先生忧心,晚辈此行不过是困顿许久,想锤炼一下自己,并无什么难言之隐。”且茶礼貌又疏离地回以一笑。
老者也不再多问,又摸了摸白须作闭目养神的样子。
且茶看向窗外,微风轻袭有些寒凉,如果真如那老先生所说,来黎下之人大多不会冒此风险,那么这群人的能力定然也半低不高,或有能者,但又或许亡命之徒也在其列。
她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她必须救回李长景。
人本性都是趋利避害,少有人可以不求回报地向他人付出些什么,正如这些队伍里的人,包括且茶,都是出于私心来此。
常言道医者仁心,以高尚情操,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
且茶钦佩医者,尤其是像许夫子那样悬壶济世游于四方的大师,而再观自己,便只觉懦弱,偏安一隅,连整日摸的医书也从未践行。
她从前觉得,她同父亲只要循规蹈矩,再过些年再回安垣镇,一棋一落间走得安稳变好,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且茶思绪万千,困意晚来袭。
车夫昼夜兼程赶往黎下,原先需要半月的脚程生生缩减至十日,以至于且茶同阿宝刚下马车还有些恍惚。
“小……公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阿宝扶着且茶。
且茶摇了摇头,将香囊递给阿宝,“无事。你将这艾草带在身上。”
阿宝拿过别在腰间,“谢过公子!”
队伍里的医者们都陆续下了马车,黎下如今封城,城门前一眼望去是一片单调的白色,许是前几日又下了雪,众人走去时,脚下一阵厚重的吱呀声。
凉风吹过,幸而且茶穿的多,不过骤然在寒冬里待久了脸颊还是有些微红,在呼出的团团热气里,众人终于进了城。
城内只有一人来迎接,与其说是迎接,其实也不过是引路。那人下半张脸上绑着丝巾,与众人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朱太守言辞恳切,“是民间来的医者们吧,方才在城墙上看见还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你们来得这般快,我朱庭代表黎下的百姓先谢过诸位雪中送炭,如若黎下渡过此劫,诸位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
“朱太守言重了,不过量力而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灾难面前呢。”那位老者缓缓道。
其他人面上连也连说尽力而为,却也是各怀心事,朱太守为且茶他们分发了丝巾,分到且茶的时候,朱太守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感动愧疚高兴交杂其中。
他叹息了一声,望着着且茶,“公子年轻有为风流倜傥,也愿来此,我朱某真是感激不尽!”
且茶礼貌微笑着,“哪里,大丈夫行于天地,当以民安为先,百姓是最无辜的。”
朱庭叹息道:“是啊,百姓生活本就艰辛,很多都是逃难至此,又遭横祸,唉。”
“逃难?”众人中有人疑惑道。
朱太守也顿了顿,垂首道:“啊…诸位有所不知,黎下今年冬日水灾较为严重,沿岸已经被淹了不少地,百姓大多赶路至城中寻求庇佑。”
且茶自然知道,但其他人显然消息并没有那么灵通,且汝京百姓对黎下的情况也仅是一知半解,不过且茶余光看向那位老者,他神色自如,并未透出疑惑,想来他是了解黎下的情况的。
寒暄过后太守便开始为众人引路,在到城北院前,一路上在朱太守的口中且茶大概了解了黎下城内的状况。
如今城内隔离的情况还不算太差,许是太医们制作的药丸起了功效,患者数量涨势也有所趋缓,是个好兆头。不过关于如何治疗,太医们也无计可施,所以病情才一直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