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力度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门,随着门里一声熟悉的声音,姜月照亲自来开门了。
见门口站的人是桂卿,姜月照连忙热情地把他往屋里让,并大声告诉里屋的人:“单位的小张上咱家来了,你快去倒杯水。”
桂卿从姜月照的语气里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个被支使的人肯定是其夫人。
而且他还知道,姜月照之所以这回称呼他为“小张”,而不是惯常使用的“桂卿”,完全是为了照顾其老婆的官太太情绪。
姜月照本人在单位里可以和他称兄道弟的,但是绝不能在老婆大人面前没大没小的,必须得表现出一把手的样子才行。
官是官,吏是吏,这个丝毫不能乱,尤其是在媳妇面前。
桂卿有理由觉得这是做男人的一种悲哀。
虽然屋里的陈设一望而知就非常简朴,完全是照着俭以养德的路子来的,但是桂卿毕竟是第一次踏进姜月照的家门,因而心里还是很忐忑的,这种感觉其实和紧张非常接近,但又不是紧张。
除了白郡家之外这是他进过的级别最高的人的家了。
姜夫人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看来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并没有使他们两口子真正地融合到一起,丈夫和妻子的做派完全不是一路的,可谓是泾渭分明、界限清晰。
她只是似有似无地点点头,稍微回应了一下桂卿的问候,随后便程序性地泡了一壶茶,就移驾到其他房间去了。
这种无言的回避也许是一个小小的诰命夫人最合乎规矩的做法,而并非一定就代表了冷漠和无视,桂卿只好努力往好处想着才能感到融融春意。
作为关系还不错的烟友,桂卿和姜月照互相让了烟之后便各自吸了起来,同时他还趁着吸烟的空又粗粗地梳理了一下思路,默默地演练了一番他想要表达的主要意思。
其实,这种意思非常简单,就是一种礼节性的问候,没有任何其他特殊要求和想法,就像过年了就要长辈拜年一样自然而单纯。
在寒暄了几句之后他就简单地说明了来意,而姜月照也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谢意,同时又发自内心地夸了他几句。一切都是那样的随和融洽,他初始的那点紧张感早就荡然无存了。
如果抛开局长这顶不大不小的官帽子,姜月照这个人其实和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真是人如其名,他的性格脾气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有一种“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浩然之气、恬淡之风和无为之意。
这让桂卿倍感珍惜并觉得十分亲切,虽然姜月照的这种状态或心态不止一次地被某些大有作为、雄心勃勃的人物痛心疾首地严厉批判过,表达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看法。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桂卿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要起身告辞,茶几上的那杯茶他并没有喝,他怕人家嫌弃他脏,拿着客套当真了。
他这次并没有脱鞋,因为姜月照的家里既没铺高档瓷砖,也没铺太贵的木地板,还是普通的水泥地,并且有些地方甚至还拱起了皮,形成了坑。
姜月照很自然地客气了一通表示要留他吃饭,他当然不能把这种随口说出来的客套话当真,便坚持不再打扰人家了。
在送他出门的时候,姜月照把他带来的东西顺手也给拎着了,一样都没少。
桂卿一看这个情形连忙去制止对方的举动,并一再强调“又没拿多少东西,局长您千万不要客气”之类的话。
此时的姜月照仿佛喝醉了一般,铁了心了地非要让桂卿把带来的东西拿走,并且非常认真地说道:
“桂卿,你的心意我领了。
你来,我很高兴,你不来,我也高兴。
总之就是一句话,咱们之间处的是感情,不是烟酒这些东西。”
桂卿原本想把那些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先接过来,然后再趁机扔进对方家的门里之后赶紧跑走,不给对方留机会拒收的,结果人家早就料到他这一手了,坚决连人带东西硬往楼下推,一步也不肯停留,而且毫不在意会影响到周围的邻居,或者会被邻居们知晓。
桂卿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明白了,姜月照宁肯冒着被邻居们看到的危险也坚持不收这些东西,看来人家是打定主意不肯收了,他再坚持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他只好顺承姜月照的意思,把那些东西拿在自己手中并往楼下走去。
这种结局是他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的,他一边由衷地赞叹姜月照的人品,一边连骂自己没点狗出息头,连一点小小的节礼都送不出去,真是个无用垃才的货。
知道底细的人也许不会笑话他,但是任何不明真相的人恐怕都会严重鄙视他的这种无能之举。
未经此事之前连他自己都会觉得,一个连一点烟酒都送不出去的人还能干成什么大事呢?
唉,真是十足的酒囊饭袋和无用之辈,这种人也就只有去梁山当军师的份了。
他两手僵硬地拿着原封未动的东西,只能靠着那张笨拙到顶的嘴来给姜月照告别了。
下楼之后他的情绪还没稳定过来,脑子还没想清楚是怎么被人家推出门的呢,就忽然吃惊地发现自己的自行车不见了。
“这是哪个犬娘养的干的好事啊?”他不禁在心里大声地痛骂道,根本就不敢声张出来,“这才十几分钟的功夫,竟然把老子的自行车给偷走了,真是狗胆包天,肆无忌惮!”
他又气又恨的,再加上送礼不顺,一股热血上涌,差点当场晕过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放屁都砸脚后跟啊。
看看周围连个自行车的鬼影子都没有,根本就不是谁嫌碍事给挪一边去了,他这才忿忿不平地接受了自行车被盗的现实。
此时的他好后悔啊,后悔自己怎么就不买把链子锁或者钢丝锁的,要是把车子锁楼梯栏杆上就好了。
不过骂归骂恼归恼,剩下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啊,甭管这个路看起来有多难走。
他痛定思痛后赶紧躲一边去了,仔细盘算起如何应对这个可恶的突发事件,因为他还怕姜月照看见呢,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