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周乐儿重生到了坠湖的端朝嫡公主李安乐身上。
一睁眼便看见父母哥哥关切的眼神,这是上辈子她求而不得的。
上辈子,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福利院长大,遭遇过校园霸凌、职场排挤,长大后成为一个勤勤恳恳、不敢反抗的社畜,被男友骗钱骗色、被老板压榨,最后因为同事推脱责任连续通宵加班猝死。
此时一睁眼便拥有了深爱自己的家人、上辈子无法想象的关切照顾,于是她决定重活一次,安然享受这样的人生。
但没有父母的孩子,骨子是敏感自卑、脆弱多疑的。
身边的人对自己越好,她越是害怕,害怕被发现这具躯体中并不是真正的李安乐,害怕被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窃取他人关爱的窃贼,害怕失去如今这一切。
因此她每时每刻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伪装,生怕被别人发现异样。
真正的安乐公主娇纵蛮横,她便虚张声势、装作跋扈;真正的安乐公主不学无术,她便在各种诗会上尽可能藏拙……
越是想要留住,越害怕失去。
因此这十年,她每时每刻都在压抑本我,享受亲人关爱的同时,却从不敢轻易信任他人、敞开心扉。
很累,但是她甘之如饴。
她第一次遇见谢辰川,是在六年前。
四年的伪装,她已经习惯模仿真正安乐公主的一切习惯、言行举止,宛如一张面具,带久了便长了在自己脸上。
那天,她如往常一般在京城大街上招猫逗狗,看见一个缩小角落的男孩,被一群人围殴,雨点一般的拳脚砸在十七岁谢辰川的背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将刚买的包子不断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包子和着口中流出的鲜血一起下肚。
周乐儿看着谢辰川,仿佛看到了自己上辈子遭到霸凌的场景,尘封已久的痛苦记忆如潮水涌来。
“住手!” 周乐儿忍不住叫出了声。
殴打谢辰川的人回头看着周乐儿,眼见她一身锦缎、衣着不俗,身边还跟着几个魁梧的侍从,便猜到了眼前人身份不一般。
于是笑道:“姑娘可知此人,便是叛将谢青之子,谢辰川。”
叛国之人,死不足惜。
此话一出,周围原本对谢辰川抱有同情的人,眼神瞬间变为鄙夷,甚至有围观群众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呸!活该,打死他!”
谢青原是战无不胜的大端战神,镇守西境,护一方安宁。
但三年前的麓城之战,大敌当前谢青居然临阵脱逃,更恶劣地是战前将布防图泄露给了敌方,造成五万将士惨死沙场,西境十六城失守,战后谢青却不知所踪。
一时之间万民敬仰的大端战神,成为了人人唾弃的耻辱罪人。
谢辰川自小跟着父亲谢青南征北战,骄傲肆意,意气风发。十二岁率八百骑兵深入敌营,斩敌三千。十五岁参与舟城之战指挥五千人,歼敌三万,以少胜多。一年后的安娄一役,以六千人死守城池三月,硬扛敌军四万进攻,为北线大捷奠定了基础……自小被誉为武学奇才、天之骄子,身边所有人都认定他将继承其父衣钵,成为下一任大端战神。
直到谢青叛国,谢辰川跌落神坛,被贬为奴,成为了人人喊打的阴沟老鼠。
“打死他!打死他!” 周围的人愤慨的喊着,也有人朝他扔烂菜叶子和鸡蛋。
谢辰川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眼神犀利的看着围殴他的人,迅速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刀,砍向最近的打手,鲜血四溅,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砍杀了数十人。
围观的人群作鸟兽散,侍卫们挡在周乐儿前面。
周乐儿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谢辰川,上辈子初中期间,面对欺凌,周乐儿也如同这般爆发反抗过,但接下来等着她的,是变本加厉的欺辱。
果然,片刻后巡捕营前来,将谢辰川反手压在地上,幸存的围殴人群上前踢了几脚,“小畜生!你爹个老畜生叛国,你当街杀人,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
谢辰川双眼猩红,嘴角鲜血不断溢出,挣扎着吼道:“我爹没有叛国,不许你侮辱我娘!我爹没有叛国……”
另一个围殴的人笑道,“官爷,这条疯狗刚刚还拿着刀砍人,你们可要小心不要被这条疯狗咬到。最好先剁了他的双手双脚……”
巡捕营的人带着谢辰川离开,投入大牢。
周乐儿看着谢辰川远去的背影,询问旁边的侍卫:“他爹叛国,这事儿是真的?”
“证据确凿,当年三司会审定的案子。” 侍卫恭敬地答道。
周乐儿疑惑道,“那他叫什么冤?”
“谁知道呢?或许是不愿意相信事实吧。当年只查到了他爹泄露布防图,这小子并没有牵扯其中,陛下仁慈留他一条命,只是抄了家、被贬为奴。不过话说回来,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夜之间,成为人人唾弃的罪奴,接受不了也正常。” 一旁与周乐儿有婚约的鄂王世子感慨道。
周乐儿回到宫中,一夜难眠,脑海中不断浮现白天谢辰川的眼神,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按照真正安乐公主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关注罪奴的生死。对于叛将之子,甚至会嫉恶如仇地吩咐巡捕营好好折磨他,让他求死不得。但谢辰川的眼神总让她想到上辈子的生活,于是四年来,她第一次做出背离安乐公主言行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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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周乐儿来到巡捕营大牢,看着奄奄一息的谢辰川,冷冷开口:“你爹当年的案子,铁证如山,有什么冤的。”
谢辰川睁开眼,眼神清澈明亮,与满身血渍、脏污的牢房形成鲜明对比,“我爹不会干这种事,他从小教我忠君爱国、体恤将士,哪怕是自己死也绝不会泄露布防图、坑害将士,甚至是背叛大端。”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有证据吗?”
谢辰川沉默地低下了头,很明显没有证据。
片刻后,周乐儿开口道:“你昨天砍伤的人,有两个重伤不治,死了。”
“他们活该。”
“按照大端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