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晖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上午见过的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正费力地挑着两桶东西,老远就能闻到臭味。 他皱紧了眉头,“他这是……在给赌场挑粪?这个金良,真是不把他当人对待!” 上午才刚往他身上泼完滚烫的茶水,下午就让你出来挑粪。 这么小的孩子,应该还在长个,一个粪桶得有五六十斤,肯定会把孩子压坏。 秦纤纤倒没想那么多,她的注意力全在粪桶上。 既然是粪桶……她眼睛一亮,有了!她知道要怎么干坏事儿了! 眼看人要走远了,她赶紧戳了戳谢文晖,“快,你快骑到他面前去!” 谢文晖没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老实实地往前骑过去,好奇地问,“你是想去帮他挑粪?但是咱跟上午长得完全不一样,他肯定认不出来。” 郑东明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人,他从小就对人的五官非常敏感,只要是他见过的人,无论那人装扮怎么变,他都能认出来。 小时候,他妈妈还夸过他,说他是做生意的好料子,长大之后一定能赚大钱。 谁能想到,他长大后,竟然沦落到挑粪的境地。 压下纷乱的思绪,他放下扁担看向两人,“你们有事儿吗?” 既然他们去赌场专门乔装打扮过,肯定是不想别人认出来,看在他们帮他说过好话的份儿上,他就装作不认识他们。 “小弟弟,你这两桶粪能卖给我们吗?” 在场的两个男士都震惊了,她买粪干什么? 秦纤纤没理会他们的惊讶,继续问道,“两桶十块钱卖不卖?要是你能帮我们运过去,我就再加五块钱。” 郑东明被金良罚去挑粪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两桶粪居然顶他半个月的工资! 有钱不赚是傻蛋,他试探地问道,“你们只要两桶吗?我这儿还有很多。” 秦纤纤回忆了一下陶正刚家的面积,两桶粪好像确实有点少。“那就再来两桶,一样的价格,加五块钱运费!” 于是,街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副奇怪的场景。两男一女,推着自行车运……粪桶? 路上的行人们避他们如蛇蝎,还没走到跟前就纷纷绕开他们。 虽然有自行车帮忙,但为了不让粪便洒出来,三人也费了不少力气。 走到陶正刚家标志的木门前,秦纤纤先探头往里看了几眼,确认没人在家,才指挥两个男人卸了粪桶。 谢文晖看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已经隐隐猜到了她的目的,不可置信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不怕陶正刚出来报复你?” 秦纤纤满脸无所谓,“哼,他坑了我三千多块钱,我给他家泼点儿粪怎么了? 再说了,这附近就他家一栋院子,谁也不知道是咱们干的!” 郑东明都不知道该惊讶哪个,是三千块钱,还是要往人家房子里泼粪。 他决定不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拿起扁担就走,“我继续去挑粪了,你们先慢慢……泼?” 秦纤纤不想再干运粪桶的活儿了,连忙拽住他,“小弟弟,你把自行车骑回去,再叫个人跟你一起过来运粪桶,我再付你们五块钱行不行?” 郑东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望着她,“你就不怕我把自行车骑走了?” 他们自行车崭新崭新的,怎么也能卖一百多块钱,就这么放心地交给他这个陌生人了? 谢文晖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孩子瘦归瘦,但还挺能长的,这得有一米七了。 “漂亮姐姐是心疼你挑粪桶,才把自行车借给你,你应该不会干出偷自行车的事儿吧?” 郑东明在鱼龙混杂的赌场待久了,早已忘记人世间还是有好人存在的。 这些好人明知道他在赌场打工,偷鸡摸狗的事儿不知道干过多少,还是选择相信他。 他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用衣服把扁担绑在自行车横杠上,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俩人拎着粪桶往屋里走去,秦纤纤突然有些后悔,“谢文晖,你说,他要真把咱自行车偷走了怎么办?” 谢文晖肯定地说,“不,他不会的。这孩子眼神里那股劲儿,我可太熟悉了,他干不出这种事情。” 他来的路上一直在纳闷,为什么每次都忍不住心疼这孩子,直到刚才他才发现,是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个沉默寡言,因为长期住在二姑家而无法顺利融入谢家村的自己。 只不过自己比他幸运很多,父母起码提供给他安全无忧的环境,让他可以把那些难以言说的痛苦都化作学习的动力,成功考上大学。 而不是像大多数失学儿童一样,过早地就被迫进入社会,从事那些最底层的工作。 “纤纤,咱们打个赌吧?” 秦纤纤撕了片沙发罩往脸上系好,另一半递给谢文晖,准备开始泼粪大业。听了这话,疑惑地说,“打什么赌?” “如果他原封不动地把自行车骑回来,咱们就想办法把他从赌场弄出来,让他去你店里干活,怎么样?” 秦纤纤在面罩后面感叹道,“我们谢文晖同志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冷心热啊!”她上前帮他系好面罩,“那如果他没还回来呢?” 谢文晖蹲下身子,方便她在自己后脑勺打结,“那就怪我眼光不好,罚我给你洗半年的脚。” 秦纤纤露出来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握着他手腕击了个掌,“成交!” 虽然这赌她大概率赢不了,但是她听到谢文晖提出的惩罚,竟然是给她洗脚,还是忍不住开心了一会儿。 她又从屋里扒出了两张床单,像围裙一样给两人系好,这才提起粪桶,对着他扬了扬头,“走吧,这两桶先把二楼的卧室给泼了!” 忍着臭味泼完以后,秦纤纤憋着气捂着面罩疯狂冲下楼,直到跑到院子里才大口大口呼吸。 “妈呀,真是臭死我了!” 鼻子间总算没有了臭味,她不由往门外看了眼,那男孩真的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