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一夜。
张絮眉起床上香,听到吉苑房内的咳嗽声。昨天到现在她都没出房门,似乎也没吃饭。
在客厅踱了几步,张絮眉敲响吉苑房门。
“苑妹,醒了吗?”
过了会屋内才有回应,“嗯。”
你怎么了?要不要吃点饭吗?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些话对于张絮眉来说陌生,她喉中滚过几回,终是没法说出口。
“开个门。”
里面传出拖拽凳子的动静,张絮眉等到香灰跌了一截,门迟迟才打开。屋内散发出浓郁的护肤品味道,她朝内瞟了眼。
“怎么了?”吉苑倚靠门框,嗓音有些哑。
她头发软软地披散,脸色红润,看着像没事。张絮眉说:“楼下有砂锅粥,记得吃。”
“嗯。”
张絮眉转身。
“妈妈。”吉苑低低喊了一声。
张絮眉心里交战。
吉苑低声念:“妈妈……”
像无意识的呓语。
张絮眉想起吉苑小时候发烧,依偎在她怀里的情景。她回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吉苑不说话。昨晚起烧又退,她浑身疼痛,迷迷糊糊地,心防脆弱,看张絮眉的眼神多了乞求。
然而这样的眼神令张絮眉怯步。她想起那只死掉的雏鸟,想起吉雪春的幸福,想起这个孩子对她说:痛苦不该解脱吗?
吉苑对待情感的方式,是极端而残忍的。
张絮眉移开视线,说:“不舒服吗?妈妈给你符箓,烧了兑水喝。我要去宾馆接待团队单,有事打我电话。”
张絮眉从不跟吉苑交待去向。她在逃避,吉苑笑了笑,目送她慌乱地下楼。
吉苑握住符箓,在条案上拿了打火机,点燃塞进纸杯里,燃烧完加水,连着纸灰一起喝进去。她回到床上,难受地翻来覆去。
早上的对话,已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吉苑捂紧腹部,身体蜷缩成一团。肚子密密绞痛,拉回她些许意识,待看清屋顶的灯,胃液狂往上翻。
吉苑刚爬出床外,来不及拿垃圾桶,都呕在了地板上。只是一滩混着纸灰的黄水,她的喉咙酸涩又灼辣。
她痴看着无法消化的纸灰,喉中溢出一声笑。原来符箓是真的,张絮眉的恨也是真的。
疼痛未能减轻一分,身上冷汗直冒,黏腻并发出酸臭味,吉苑浑浑噩噩地爬去拿手机。她在屏幕上操作,好久才下了外卖和跑腿的单。
等待期间,狂风扫倒哪里的电瓶车,响起急促的警报声。
十分钟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
吉苑再等,恶劣天气,仍旧没有人接单。
她清楚只能靠自己,咬牙忍痛撑起身,一天一夜未进食,她刚踩到地人就摔倒了。
趴着压迫腹部又吐了一次,喉咙被胃液灼烧,吉苑连呻//吟声也变沙哑。站不起来就爬,爬出卧室,慢慢地挪下楼梯。
终于到了厨房,吉苑坐在地上,强迫自己吃了一碗粥。待力气恢复些,她扶住椅子尝试站起来,站直腹痛会加剧,于是佝偻着腰挪行。
外面风雨交加,没办法打伞,吉苑也忘记穿鞋。她开门走出院子,走到沙脊街,路上无行人。
因为发着烧,淋雨舒服,疼痛竟暂时减轻,吉苑坚持到了公交站台旁的药店。她推不动玻璃门,便拍门,很快药师跑来开门。
吉苑走进药店,冷得打了几个哆嗦。药师有点愣住了,她抖着声说:“药,退烧,感冒。”
嗓子哑得难听,药师回神,忙去配药。
“同种功效的药有很多牌子,你需要哪种?吃药有什么禁忌?”
吉苑手臂交叠抱腹,身体止不住地抖晃,“都要。”
药师不敢多话,熟练地拿药,匆匆瞥顾客一眼。
女生全身湿透,头发贴裹着脸颊,落在两肩,脸色唇色嫣红,淡蓝的睡裙蹭满斑驳的脏印。她进来后未走动,站的那块地方湿成了小水洼。
结账是543元,药师不好意思,想提出退些,然而吉苑丢下600块钱,拿药直接走了,找零也不要。
药师担忧地叹气。她才到这工作,不认识附近住户,也走不开去帮助女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生走进风雨里,直至虚弱的背影消失。
越冷,体温越在升高,吉苑手脚抽搐,她跪倒在地,匀匀地喘//息。起不来,便坐着,坐不稳了,就躺下。
雨浇打在脸庞,吉苑努力睁开眼,唇边微笑。
她喜欢暴风雨,喜欢地表被侵袭,树被催折,海面被砸破。她讨厌没有波澜的假象,她聆听到碎裂的过程。
吉苑大笑起来,笑到眼眶生热,分不清是谁的痛苦。雨水倏然变小,她恍惚见到一个人,她抬手去碰,碰到一张冰凉带温的脸。
弋者文半蹲在她身侧,雨顺着他的短发滴落,落在吉苑的手心,眉中,唇瓣。
“要不要给你药?”他指中勾着个塑料袋,漫不经心地在她眼前晃悠。
吉苑缓慢地眨着眼,胸口急剧起伏,汇往下水道的脏水冲刷过她的身体,仿佛带走她的生机。
弋者文的目光,从她垂落在地、不自觉抽动的手指离开,他轻挑开她脸侧的湿发,温声说:“不要?不要就死了。”
死?吉苑皱眉,侧转视线,看清这里是沙脊街——指认吉雪春出轨的地方。
她艰难地起身,去够那只塑料袋,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即使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弋者文举高药,吉苑再伸手,始终差一点距离,怎么也碰不到。她从跪到站,抱住他的腰身,踮脚去抓袋子。
睡裙料子薄,吉苑胸前两团柔软挤压着弋者文,他呼吸一热,干脆扔掉药,掰开她的手。
没有依靠,吉苑摔在脏水里,睡裙被染黑,洁白的手臂小腿是扭曲的污渍。她烧得晕乎,爬行去捡药。
弋者文心跳仍乱,泄愤地笑出声,“去吧!去吧!”
药拿到了,吉苑颤抖地撕开袋子,撕开纸盒,不管什么药,什么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