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凌晨,吉苑被热醒,一摸身上,出了很多汗。
她后知后觉地把空调模式转成制冷,肚子很饿,在床上翻转,睡不着了。
起来洗澡洗头,吹干头发,吉苑换上还带些潮湿的裙子,下了楼。
守前台的不是昨天的阿姨,是一个中年瘦男人,可能是她的丈夫。缩在椅子里,睡得正酣。
吉苑推开旅馆的玻璃门,走出去。
驿马街道不是市中心,到处黑漆漆的,路灯微微的昏亮,跟天上的星子差不多闪,添了个氛围。
吉苑对这边不熟,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周围安静,楼房密闭,树影张狂地摇摆在脚边。
空中偶有车流嘶鸣而过的声音。
走到看不到旅馆的灯牌,附近一个人影也无,不指望找到宵夜档了,于是回头。
旅馆前台里面呼噜震天。
吉苑上楼,门卡贴锁,提示音响起,隔壁突然开了门,一个男人探出身来。
男人穿着背心汗衫,头发硬直地炸开,在走廊顶灯的照明下,目光过于肆意。
这个时间点,这种打量,不怀好意。
吉苑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再反锁,检查门把能否再拉动。
好了。
水壶不一定干净,她在水龙头喝了几口生水,硬是压下饥饿感,闷头睡觉。
之后半睡半醒时,似乎听到隔壁床头撞墙的动静。
早上起来,前台又换成之前的阿姨,她看到吉苑,先开口问:“妹仔,你的脚没事吧?”
“快好了。”弋者文不会专门去买药,那只能是她给的药,吉苑道谢。
既然没事,阿姨继续吃早餐,她见吉苑的眼神在自己碗上,问道:“你食早①没?要不要吃?厨房还有瘦肉粥。”
吉苑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谢。附近有餐饮街吗?”
“有呀!大一点的在驿马仓储物流园前边的十字路口,上海路和新世纪大道交汇处,被小区和职校包围着,那条街就专做吃的。”阿姨还热络地走到门外,抬手指了方向。
吉苑点头,朝物流园走去。
阿姨单手握碗,指节勾着筷子,另只手擦了擦汗,这天是太热了。她进门前还看了眼吉苑的背影,和那双自家旅馆采购的拖鞋。
拖鞋晃晃荡荡地,走路也连累,阿姨心想下次得进一批女士小码鞋了。
昨天走过来时有印象,加上看路牌,沿着上海路就能找到餐饮街。但吉苑没坚持住。
六月底了,真正的酷暑到了,她在路边随便进了一家有空调的粉店,点了冰豆奶和猪杂粉。又饿又热,一口冰豆奶下肚,胃抽痛了会才好。
猪杂粉分量很足,食材新鲜,吉苑吃完了。然后顶着烈阳回旅馆,门卡贴上锁,提示音刚响起,隔壁又打开门。
开门关门,比昨晚还迅速。吉苑背靠门背,站到颊边一滴汗落下,蛇一般凉丝丝地滑进胸口,她才去打开空调。
躺在床上,空调的风直对她这边吹,扯过被子盖住身子,昨晚隐约的撞墙声清楚传来。
住家改造的旅馆并不都是实墙,吉苑床头挨着的这面就是石膏板,隔音也不好,能听到□□的叫声,和隔壁男人的喘//息。
起来将电视打开,音量调大,吉苑用被子完全遮住自己。隔壁消停了,她也慢慢睡着。
傍晚时分,余晖透进窗户,吉苑被光照醒,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满天云霞,热风轻拂。
这里的风,没有潮腥气,只有灰土夹带青叶的干燥。
吉苑想起弋者文,他身上糅杂了体温的气息。踩着过大的拖鞋,她走在去物流园的路上。
两公里走了二十几分钟,吉苑等在大门口,工人陆续结伴出来,讨论着聚餐喝酒。在看到她时,无不投去意味深长的打量。
“姐姐。”
身后霍地蹦出个人,吉苑听到过工人喊他傻佬。
“你找弋文吗?”傻佬背着手,一步踮一步地靠近。
吉苑看他语气情态都像小孩,猜想可能是低智儿。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说:“不是。”
傻佬挠挠耳后,不懂这种行为跟话语不一的模式,他很快切回自己的思维,高兴地问:“那你吃冰棒吗?”
“不吃。”
傻佬更不解了。冰棒是夏天的第一,他光想想就觉得开心,怎么会有人拒绝呢?
“那你在干什么?”
“站着啊。”
“为什么要站着?”
“想站。”
无意义的对话到此,老头出现拉走了傻佬,傻佬还在那叫:“姐姐,那个姐姐……”
“姐什么姐!你都要三十了,瞎喊什么!”老头呵斥的声音远去。
吉苑始终垂着眉眼。鞋子不合适,她的脚又疼了。
天黑过很久,聚餐喝酒的工人回来,脚步虚浮,仗着酒胆上前搭话。
“妹仔匙②找谁?”
“不进去吗?要不要让个宿舍给你啊。”
“哈~你知道是哪个宿舍吗?”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酒气冲天。
吉苑总低着头,不知在发什么呆。
见没有回应,他们觉得没趣,嗤了句:“果然一块馒头搭一块糕,闷葫芦和木头,啧啧~~”
人就走了。
夜更深了些。
有几个路过的青年见吉苑独自一人,特意驻足。他们头发挑染,年轻无畏,话语里充满性暴力:品论她半遮半掩的领口,品论那双雪白的腿,还有那对寒酸的男士胶拖——穿在小巧的裸足,带着反差的侵略美。
说着说着互相对视,皆都从彼此眼里看出煽动,于是试探地接近。
“妹仔,要不要一起玩?”
大门里忽走出个男人,他们脚步顿了顿。男人看男人,气势高低一眼就明,于是几人不甘地撇嘴,吹着口哨走了。
弋者文走近,吉苑抬起头,她认得他的脚步。他先是看了她一眼,摸出支香烟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