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刘勇又约了小红。
晚上离开时,小红在岗亭里看见傻佬,他好像在看电影,蓝光一下下闪过脸庞。
“诶——喂!喂!”
小红连喊了两声,傻佬才抬起脸。小红朝他招手,“过来。”
傻佬看看电脑屏幕,又看看小红,纠结了半分钟,才不情不愿地抬屁股起身。
他去到小红面前,“干嘛?”
唉哟,语气还埋怨哩。小红乐了,从手提包里拽出一条山药片,“想不想吃啊?”
傻佬表情瞬间和缓了,忙点头,“想!”
“给。”小红伸过山药片的一头,傻佬扯住,她不松,他暗暗用力,急得那样哟。
小红忽地松手,傻佬还晃了晃身子。
“呵呵~”小红乐不可支。
到这里了,傻佬已经清楚小红在逗他,他觑起眼睛横她。
小红不跟他计较,问道:“弋者文在哪呢?”
傻佬扬扬下巴,“喏!在外面的龙眼树下。”
“哦,谢谢啦。”
小红踩着高跟鞋出大门,站定几秒,看清树下那道影子。她走过去,细鞋跟戳着水泥地,笃笃地响。
弋者文忽然撇过头,看了她一眼。
“喂,吉苑有没有跟你交代什么?”小红不再前进,隔着距离说话。
“没有。”
“她还有些行李,是你去收,还是丢掉?”
“丢掉。”
大热天的,真是冷淡的人情,小红说:“东西放在209,随你收不收。”
说完,她就走了。
又过去一周,到了弋者文和老头约定好的请假时间。
今天周三,完成最后的工作,弋者文明天就要坐车去钦州。
六点吃过晚饭,老头在食堂门口喊住弋者文,“岗亭里面有你的信件,记得去拿。”
“哦!”
经过岗亭,顺手拿了那封盖着桂林邮戳的信,弋者文不认识那个地方,随手将信揣进裤兜,以为是诈骗办信用卡的。
出了大门,往右走。
记不清多久没去过旅馆,这条路没什么变化,街边树木更郁茂了,它们亘久地伫立在那里。
旅馆门打开,阿姨乍一看到弋者文,愣了下,“你怎么才来啊,你和妹妹仔住的房间我一直留着呢,就等你们来收拾。”
“门卡呢?”
阿姨往外看了看,“就你一个?”
弋者文沉沉地“嗯”了声。
“卡在这。”阿姨狐疑地拿出门卡,想问点什么,但看这后生仔的气势不太妙。于是将话咽下去。
弋者文摸走房卡,矫捷地踏上楼。
209的门一打开,迎接他的是潮湿的霉味,走进去,房间很整齐,没有昔日的痕迹。
吉苑的旧物叠整摆在床尾,她遗弃的是弋者文买给她的衣服。
窗帘对挽,窗户紧闭,余晖洒进室内,镀上层暖光。
弋者文到床边坐下,伸手抚了抚那堆衣物,和这些潮冷的霉味静静待在一处。
大腿有些扎,他一摸裤兜,摸到信封纸,拽出来想丢掉,却不想太用力撕开了。
信封里掉出张硬纸,从折叠的缝隙中隐约看到黑白图,弋者文将其展开,在看到吉苑的名字时,有那么一刻忘了呼吸。也就是在气竭的那几秒,他阅读完上面的信息。
重新感受到心脏跳动,咚咚咚,似要破开他的胸腔。他视线凝滞在右下角的落款上——广西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阿姨在拾掇前台卫生,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她抬眼一望,那后生仔风一般地跑过。
刚开口,人就不见了踪影,只有玻璃门大肆地摇晃。
弋者文到了沙脊街,站在吉苑的家门外。
已经八点了,空寂的巷子里,只有路灯照过他颤抖的身躯。
来时在公交车上,他双手就控制不住地抖。他恍惚记起出狱那天,因为仇恨,他迫切地想要活下去。
楼房里的每个窗子,都透着黑暗,弋者文活动了下手臂,两步起跃,攀上围墙,跳下去。他熟稔地拔出挑土的花铲,插/进大门门缝,用力地撬锁舌。
边撬边用脚踹,锁头经不住暴力,门一下被踹开,弋者文扔掉花铲,借助微弱的光上楼,找到朝海的房间。
开门,亮灯。
纯白色的装修,纯白色的床单,被子叠成长形,枕头压在上面。
窗台一层的灰,吉苑不曾回来过。很久以前,她常喜欢坐在这里,模拟着死亡的过程。
弋者文也坐上去。
海有什么好看的?
外沙码头渔火跳动,烧穿了那片海。
船号呜呜地鸣,狂喜地穿过沿岸——开海了,生命的价钱垫满船舱。
除了人,一条腥膻的烂命。
海风卷过浪,凌厉地穿透他的身体。
除了恨,还有什么?
弋者文忽然跳下窗台,视线扫过房间,眼底拢着暴戾。他就近操起一张椅子,发疯似的砸。
精致的琉璃瓶,那些紫水晶,白到无暇的床,他疯狂地破坏所有关于吉苑的痕迹。他喘着粗气,瞪着眼睛怒吼:“吉苑!吉苑——”
他到底犯了什么该死的罪!值得她不惜搭上自己,以这种方式,这样毁灭他!
这个被弋者文视作归宿的地方,终于成了废墟。他踢开满地狼藉,走到窗户,最后再看一次海。
风很利,他捂住眼睛,只觉得身体好疼。
远方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
凌晨十二点,老头赶到沙脊街派出所,看到弋者文被摁在椅子里做笔录。
负责案件的民警看到老头,问:“你是弋者文的亲属?”
“是。”
“过来,我这边先跟你讲一下事情经过。”
老头过去,一边听一边理清脉络,同时也清楚坐在墙边椅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