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憋久了,情绪翻涌,王玟尽量让语气平缓,“那你为什么还在给她喝符水,生病不带她去医院,还去算命让她不要回家。”
“是叶姐跟你说吉苑许久没回家了么?”面对王玟的指责,张絮眉淡然反问,“吉苑单单是指认吗?”
张絮眉听着王玟静默的呼吸,说:“她故意割伤手,引我带她去医院,出了门又闹着喝饮料,我去买的时候看到吉雪春和那个女人。当我慌乱回头时,看到她站在我身后,她伸出染血的手,指着大喊:爸爸!你为什么跟别的阿姨在一起?”
“所有带刺的目光扎在我身上,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不是恨,我是害怕。我爱我的女儿,可是我不能接受我的女儿是这样的。”
张絮眉平稳的声线开始发颤,“很多时候,吉苑让我害怕。你知道吗?王玟,我害怕她看我眼神,害怕她知道我不敢面对她的原因。”
王玟忍着难过,问:“什么原因?”
“我恨过吉苑……”张絮眉的声音低下去,远而迷惘,“她对任何有裂隙的东西,都热衷于毁灭,包括一些残缺的生物,包括我的婚姻。我怎么能恨她?我知道不该恨她,我知道我的痛苦与她无关,可我一直想起,内心的阴暗一直横亘,我找不到和解的方式。久而久之,我不知道该怎么爱她才是对的。”
“张絮眉,我知道了……我不说了……”王玟不忍心。
老街微微的喧闹沉落。
沙脊街的这幢房子太空静。
王玟才察觉起自己的不适应,而张絮眉这样自我剥离了半生。
犹记得第一次见张絮眉,文静清秀,花边的蓬裙,身姿永远挺拔,父母的拥护,王玟觉得她就是现实里的公主。后来成为朋友,张絮眉跟她诉说烦恼,张胜平夫妇对独生女的期望很大,大到已经是方方面面的控制,张絮眉享受他们给予的优越,却又分化出无能的悲观。
张絮眉嗜爱读书,在文学的悲剧里得到共鸣,以至于用这种压抑的方式肯定自己的存在。她遇见吉雪春,沉迷在爱而不得的感情里,沉迷在畸形的他者欲望里,沉迷在闭环的痛苦中。
倏而,一个惊慌的眼神又在王玟脑海里闪现。那是在张絮眉离婚后,七岁的吉苑跟她说:“妈妈很难受,我很害怕。她和爸爸离婚不是好的吗?为什么她不像以前了?”
那时的王玟无法回答,大人的世界并不纯粹,诸多利益考量。对于张絮眉的堕落,是的,即使她表现得再岁月静好,王玟还是觉得她的主体世界正在腐朽。
王玟想过很多质问的话,可在这一刻,她是张絮眉的好友,在她的立场,她必须自私地和张絮眉站在一处。
仅仅是短时间的拉扯,王玟就痛苦不堪。
“王玟,你是认识我最久的人了,你应该要懂我的。你别像他人那样来指责我。”
张絮眉倏然出声。
夜色掩饰了脆弱,王玟的眼泪再控制不住。
*
军训的第五天,退宿办理好,吉苑开始入住学校旁边的小区。
次日是晨练,凌晨五点在操场集合。
住得近,差十分时吉苑到了操场,按原先的站位列队。
天色灰蒙蒙,操场上一望无际的迷彩服,迷彩帽。教官到场,集合点名,带队热身。
然后开始进行惶恐已久的拉练。
学校在后山开辟了一条线路,当头学生高举起红旗,大部队有序出发。先前的路还好走,进入到山里,就是一个个草丛掩盖的水坑,和泥泞的小道。
因为昨夜下了场雨,大部队通行过,路就成了烂泥沼,后半截的人跟的苦不堪言。吉苑就滑跌了两跤,有过同寝缘分的覃优拉住她胳膊,增加重力一起走。
教官吹着哨子跑到后面,喊口号加快行速。
“我们得快点了,后面人要赶超了。”覃优说。她自己也摔过跤,小腿屁股都是半干的泥印。
教官以哨声作频率,敦促学生跑动起来。山间响起阵阵脚步,和激昂的口号。
两个小时过去,抵达终点。稍作休息,又赶回程。
覃优叫苦连天,包括其他男生女生,都一副脸热气喘的力竭样。
“今天怎么像在赶进程?”吉苑奇怪,前两天训完还有娱乐活动,今天直接略过了。
覃优说:“听说等会还有战术演习,我们要实战对练,还能摸到枪,丢烟雾弹。可能教官是想趁着这股士气,更彻底普及军事教育。
吉苑点点头,拖动步伐,脸色有点难看。
“怎么?你累了?”覃优关心道。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