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一夜没合眼的李成困得眼皮打架，抱膝而坐车里还有两个比他大点的男孩，都不认识都在偷偷的互相打量。
李成困得坚持不住了，头埋在膝间沉沉的睡去，脑子里家人的模样闪现，再也回不去了。
打着哈欠挤了点眼泪出来润了润干涩的眼睛，蔚风放下腿伸了伸胳膊，舒展僵硬的身体。
马车颠簸的骨头架子快散了，下地扶着车内的小几站稳，掀开窗帘看向外面。小风带起尘土猝不及防扑了蔚风满脸。
“呸，呸！”蔚风重新坐下用袖子抹了把脸。
对面的两个男孩鹌鹑似的缩成一团，活似看怪物的眼神瞟过。
“知道要去哪吗？”白天的那位主吓得什么都不敢问，蔚风可不是真小孩，熟悉环境探听消息放在首位，最烦像个木偶似的被别人摆弄。
“府，府城。”靠窗户坐着的男孩答道，不知为什么明明对方年纪比他小，说话的口气像及了父亲，莫名的害怕不敢乱说。
“没说卖到哪里去？”连大致的范围都没有，蔚风低头看了眼瘦成皮包骨的小手，这个死样子哪也去不了。
“没，没说。”依旧是之前的男孩答道。
蔚风愁得直皱眉头，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先睡醒了再说。
睡了一觉起来头疼无比，尤其是眉角挨过来有坑的位置特别难受，说不出的鼓胀感，扯着眼睛也不舒服，李成伸手去揉缓解不适。
马车走走停停，中途人牙子掀开帘子让下车到路边小解。
身后如芒在背的视线紧随，李成浑身紧绷成线，有尿意却怎么都尿不出来，急出了一脑门汗。
闭上眼睛不想别的，这才解出来。李成提上裤子系好腰带，在人牙子的盯视下上了马车。
从白天赶路到天渐将黑，中午饿了一顿，李成还好习惯了，对面的两人肚子叫个没完，一个劲的喝桌上的茶水。
没到地方又想小解又不敢开口，憋得坐都坐不住，差点尿裤子，马车终于停了。
两人才敢小声对外面的车夫说小解的事，李成全程只看不说，木愣愣的瞅着窗外。
府城的城门比县城大多了，第一次看到排队入城的队伍，李成眼中难掩惊叹。
有了刚刚教训，两个男孩小解回来后再不敢碰壶里的茶水，饿也得忍着。
车帘突然自外掀开，入眼的官服惊得车内三人向角落靠去，凌厉的眼神落在身上，控制不住的颤抖。
李成看到官兵忙闭上眼睛，心中即恨又怯，若没有这些不拿人当回事的官差在，陈家或许不会遭难，他便不会落到人牙子手中。
城门卫负责盘查，每一辆马车中的人也好货也罢必须说明来处，收了各家的银子是一回事，怎么检又是另一回事。
马车再次上路，过了城门往一处人少的巷子驶去，停在一户大院门前。
人牙子上前敲门，李成三人下了马车站在其人身后。
朱漆的大门打开，管家模样的人开了半扇门探头看过来，李成四下乱瞟，心中迟疑要不要趁人不注意跑掉？
府城之大躲藏起来轻而易举，料想人牙子也不太可能花大量的人力来寻他。李成念头刚起，打门内走出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瞧着就不是好惹的主。
逃跑计划瞬间破灭，李成乖乖跟着壮汉进了门，扭头一看，送他们来的人牙子捧着鼓鼓的钱袋喜笑颜开的走了，突然间意识到他们又被卖掉了。
壮汉一人在前一人在后领路加盯梢，李成三人走在中间，瞥了眼离他一步之遥的另外两人，估计有同是憋尿人的遭遇，肩挨着肩走在一处。
前院到了，宽敞的庭院内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李成打眼扫过，一水的与他年纪相仿的人，身上穿得差不多也都是干瘦的模样。
死气沉沉的气氛漫延开来，李成的心境随之变化，习惯往人群后面站，忐忑不安的等待台阶上方坐在主位的年轻人发话。
肚子接连响起咕噜声，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反而尽量的吸气收腹将响声压下来。
“我姓卫，你们这八十人从今日起跟着姓卫。”上首之人开口道，“男的从一到五十为名，女的从五十一到八十为名，不会数数的力士会告诉你们，不要记错了。”
带李成三人来的两名壮汉上前，取了桌上一本册子和笔，另一人拿着印泥盒来到人前。
挨个点名记录在册，并让点到者大拇指沾少语印泥，按到册子所在名讳之上。
“卫五十。”李成是最后一个，同来的两人站得比他靠前，成为第四十八和四十九。
“你们可以称我为，卫老爷。”上首之人道，“从今日起你们同吃同住一同识字，每二十人住一屋，七日一小考。”
卫老爷不多言挥手打发力士：“带他们下去沐浴。”
“是。”力士放下手中之物，领着人往侧院的汤池走去。
穿过圆圆的拱门，来到另一处小院，屋子门开着，两名婆子拎着木桶出来，看到人来了朝屋内喊了一声。
“人到了，快来。”说着拎着木桶往屋子右侧后方去了。
屋内又出来四位撸起袖子慈眉善目的婆子，力士上前交待一声，坐到院子里树下的石桌前候着。
李成猜怕人跑了才留下，在婆子数完人数后，分开男女，一左一右催促着进了屋。
屋子套屋子，大屋中有个小屋，热腾腾的水气自门缝冒出，呼吸间感觉到湿漉漉热气。
脱衣进屋，里面是个大池子，热气就是从里面冒出来的。
第一件事不是下水而是剃头，一个接一个的变成小和尚，下饺子般沿着池子里的台阶走到水中。
烫得有些人吱哇乱叫，往上爬的脚步顿住，一根光滑的柳条往身上抽。
柳条之下红痕尽显，吓得想要上去的人又退到了池子里。
手持柳条的婆子冷酷无情的呵斥：“不许大声叫嚷，全都给我泡到皮皱，再敢乱叫，有你们好受的。”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没人再敢吱一声，忍着烫得发红的痛苦在水中来回走动，试图以此缓解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