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后,早自习已经结束了,老师也没问周诗文和许晓露旷课去了哪里。
整个上午,赵姐四人组没有再找过周诗文,平静得像是海啸来临之前的海水,酝酿着一场惊涛骇浪。
按理说,飞雪也应该和自己一同来到这里的,可是始终不见他的人影,该如何找到他呢……许晓露陷入沉思,没注意到坐在前排的周诗文接过同学传来的纸条,神色仓惶地离开教室。
“这才乖嘛——”女生宿舍的厕所内,赵姐屈着脚,吞云吐雾地抽着烟。
脚底下,是瑟瑟发抖的周诗文,她全身都被污水淋湿,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旁。
“别以为你找了靠山,就能够安然无恙了,而且……你以为你找的是靠山吗?”
赵姐慢条斯理地用周诗文身体擦拭着自己的鞋子,黑不溜秋的鞋印布满了白色衬衫,是不见血的伤口。
“你赵姐也是好心,没让你赔鞋子,只是让你擦干净,你应该怎么表示?”一个跟班蹲下身,揪住周诗文的头发让她的脸对着自己。
“谢谢赵姐,谢谢赵姐……”周诗文痛哭流涕地讨饶。
“啧,这样子叫人看了真恶心。”赵姐嫌弃地往周诗文身上啐了口唾沫。
早上的憋屈终于得到了补偿,赵姐才心满意足地收起脚,示意身旁的跟班把周诗文架起来,用还燃烧着的烟弹了弹周诗文的脸,周诗文惶悚不安,却不敢缩头,生怕赵姐一个不愉,把烟头摁在自己脸上。
“算你识相,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不过……”赵姐头一偏,露出灿烂的笑容,她长得标致,学电视上的明星编起两股麻花辫,留着蓬松的空气刘海。如果单看她的外表,谁也不会把这个恬美的邻家女孩与校园霸凌的始作俑者联系一起。
她用最无辜的声音说着最令周诗文恐惧的话:
“老师给你布置的‘课后作业’,一定要完成啊。”
“周诗文——周诗文——”
许晓露拉住路过的同学,急切地问道:“同学,你有见过一个留着短发,身材胖胖小小,眼睛很大的女生吗?”
失落地得到没看见的回复后,许晓露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寻找。
路过小礼堂时,许晓露心咚咚直跳,直觉告诉她,礼堂内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白水一中的小礼堂是一座长方体的尖顶平房,砖石结构,墙体很厚,镶嵌着高高的木窗,屋顶上的红色瓦片压得密如鱼鳞。
礼堂内部是窑洞式的拱形结构,没有柱子的遮挡,走进门就能看见正前方的舞台。
两侧被窗帘遮得密不透光,巨大的投影布缓缓降下。
静谧的礼堂内响起“咔咔”的声音,一束白光射到银幕上。
许晓露回头一看,是过道后方的老式放映机,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自动开启,转盘嘎吱嘎吱地咀嚼着长长的胶片。
银幕上出现老电影特有的开头倒计时,圆圈内的数字从3变为2,再变为1。
舒缓悠扬的《致爱丽丝》响起,正片开始。
在熟悉的A小调中,主人公们陆续登场。
第一幕看起来像是在新生报到的时候,大大小小的行李堆放在寝室中,周诗文是最后一个到寝室的。当她气喘吁吁地背着一床刚做出来的新棉被,拎着装有热水瓶、脸盆等行李的蛇皮袋到寝室时,其余人已经分好了床位,靠门一侧的下铺是唯一空余的床位,上面被一些行李占了地方。
周诗文指着这个床上的行李,嘴巴开开合合却没有声音,许晓露才发现整部片子采用黑白默片的形式,只能通过他们的神态动作和间幕来推断情节。
躺在上铺的人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来,耳朵上还挂着随声听,她不耐烦地把自己放在空余床位上的行李拿下来,许晓露认出这是赵姐。
周诗文抿了下嘴角,然后笑着向每个人介绍自己,赵姐本来一脸不屑地看着周诗文的穷酸行头,不知听到什么,脸色骤变,还把一直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取下来。
间幕出现一段旁白:
“你说你叫周诗文,哪个诗,哪个文?”
周诗文耐心地比划了一番,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看起来性格不好相与的新室友。
赵姐面色不虞,旁边一个女生赶紧打圆场道:
“好巧呀,你叫周诗文,她叫赵诗文,你俩呀都是一个诗文。”
赵诗文翻了个白眼,冷哼着,显然不愿与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同名。
周诗文挠了挠头,憨憨地笑着,试图与赵诗文缓和关系,可是赵诗文一点也不领情。
周诗文束手无策地望向其他人,希望她们能帮一下自己,可是其他人也不敢触赵诗文的霉头,避开周诗文冀求的目光,各做各的事情。
第一天报到入学,就遭到室友的冷落,周诗文不禁回想起自己离开村子前,父母对自己的殷切嘱托,让自己安心学习而不用担心家里的生计,要尊敬老师、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回想父亲脸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壑,母亲饱经风吹日晒愈渐斑驳的脸,和他们因为连年操劳而慢慢弓下的腰,她掐住手心,用尽全身力气忍住摇摇欲坠的泪珠,把它硬生生憋回眼眶。
场景一转,周诗文走进教室,发现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同桌与周围邻桌在看到她后立马静默无言。
“你们知道吗?周诗文超恶心的,连续好几个星期也没洗澡呢。”
坐到座位上后,同桌把凳子挪得远远的,生怕与周诗文有接触。
周诗文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仿佛周身与教室之间存在厚厚的玻璃隔板。
刚才,班主任把她单独叫到办公室里谈话。
“诗文啊,最近在学业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
周诗文犹豫了很久,想要告诉班主任自己的境况,却被另一个人打断。
“老师好!我想跟您讨论一下运动会的相关事宜。”
赵诗文走进办公室,对着班主任嫣然一笑,看到站在旁边的周诗文时,笑容更深了,像被雕刻在脸上一样。
周诗文不敢与赵诗文处在同一空间里,连忙与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