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四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肚子高高隆起,好似一只熟透的大西瓜。
她个头娇小,平日里穿的都是高跟鞋,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鞋跟击地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曾一度是高二四班的防突袭警报。但是自从班主任怀孕后,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没有高跟鞋的声响,警报滞后,被抓包的频率大增。
孙静从教室前门进来,砰地将作业放到讲台上,环视一圈教室,同学们不敢和她对上视线,纷纷低下头。
孙静年纪轻轻,管理班级却很有一套,颇有一个眼神就能威慑全班的老教师风范,妆容也是往成熟稳重风画的。她不像其他初出茅庐的年轻老师,温温和和,待学生一点脾气也没有,成了学生眼中的纸老虎。接手四班的第一天,孙静就开门见山立了规矩,之后还抓了几个最会惹事的同学来杀鸡儆猴,此后班上虽有怨言但无人不服。
她的视线落到官淑语身上,不着痕迹地皱下眉头。
“学校是用来学习的地方,到了教室就得把头发扎起来,披头散发地像什么样子。”
没有指名道姓,但无处不在含沙射影。
官淑语感受到班上其他同学的目光,坐立不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还有,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教室里吃味道重的东西,要吃就到外面的走廊上吃。班级里食物味道那么大,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余茂勋和司徒信被孙静看得浑身不自在,鹌鹑般缩起脖子。
孙静点到为止,收回视线,扔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下周我就休产假了,会来一位新老师来带你们。”
“唉!?”班级炸开了锅。
“安静——”孙静拍掌两次,全班立刻鸦雀无声,“是我休产假,又不是你们放假。我不在的期间,你们也是和平时一样的,该上课上课,该写作业就写作业,不能松懈下来。看看隔壁班,晚自习还没到,整个班级都已经安静下来学习了,你们还吵吵闹闹的,要多向好的班级看齐。”
“课代表把作业发下去吧。”
语文课代表·许晓露走到讲台上,按小组把作业一本本传下去。
“班长待会儿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交代完所有事情后,孙静在班级里停留了几分钟,单手撑着腰离开了。
“呼——”余茂勋舒了口气,“我去,孙静怀孕之后脾气越来越差了,吓死我了。”
他拿出盒饭,无视班主任的提醒,继续吃起来。
“喂喂”,杜小雨拍了拍他的桌子,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看向官淑语。
“你别光顾着吃啊,官官现在心里肯定很难受,你待会儿去开导开导。”
“开导啥啊开导,”余茂勋两颊鼓鼓囊囊地,“人家心里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你!”杜小雨气呼呼地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
余茂勋吞下饭,不料被噎住,捶着胸口,咕咚咚地往喉咙里灌了好几口饮料才把堵在食管里的饭彻底弄下去。
“活该。”杜小雨幸灾乐祸道。
余茂勋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我早就想让官淑语在外面租个房子住了,房子都看好了就在我对面,省得夏天洗澡还得排队,晚上还没有熄灯时间。可惜她不愿意,非要和你一块儿住。”
“官官好样的,没重色轻友”,杜小雨嘿嘿笑着。
许晓露突然想起了什么,装作风轻云淡地问余茂勋:“一中的男生宿舍以前是不是女生宿舍?”
余茂勋瞪大双眼:“这你也知道?”
“什么什么?”杜小雨见有她也不知道的事情,连忙凑过去。
许晓露挠挠腮,说:“不是不是,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以前不是住男生宿舍里的吗,我想你可能知情。”
余茂勋放下筷子,左右确认无人注意到他们这块区域后,压低声音跟他们娓娓道来。
“这事情当年闹得还挺大的……当时的校长也因此被拉下台,换上了新校长,也就是上一任校长。一些校董啊、学校高层啊,也都被陆续换洗了一波。消息被压得很死,给了报社记者很多封口费才没让他们报道出来。你去查当年的报纸,根本没有!不像现在,啥破事都能在互联网上留下痕迹,咳咳,不好意思,跑偏了。”
“不过周围住着的老一辈人还是记得这件事情的……据我房东大叔说,那年他刚搬来新家的第二天,突然听到白水一中那边传来类似煤气爆炸的声音,跑出去一看,女生宿舍垮塌了,五层楼塌得干干净净。”
“还好倒塌时,学生都在上课,可是仍有两人遇难。一个是在睡觉的宿管,另一个是在上厕所的女生。问题就怪在,女生父母大老远地从山村里赶到学校时,孩子的尸体早就被火化了,说是夏天尸体发臭了,为了防止传染病,就安排送去火葬场了。尽管学校给出的说法是这个女生是意外死亡,但她的父母认为另有隐情。”
“是啊,其他人都在上课,为什么就她在寝室里?”杜小雨附声道。
“没错,学校是说女生当天不舒服回寝室休息,可是身上那么多伤痕又怎么解释?她的父母坚持要学校调查此事,每天拉着横幅坐在学校门口,被保安拿钢棍打得半死也要来。他们去县里上访,市里上访,省会上访,都没有用。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可能是学校给了一笔补偿金吧,真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连女儿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只剩下一盒骨灰,女儿的死因也不清楚……”
许晓露不声不响,她想到默片中周诗文闪烁着星子的眼睛,心脏就像被一双手反复搓揉捏挤,酸痛到难以言喻。
如果没有赵诗文,周诗文的未来将会是光明坦途。她那么勤奋好学,肯定能考一所好大学,找到一份有着可观薪酬的工作,让自己的父母能够安享晚年。可惜周诗文未来的种种可能都被赵诗文活生生掐断,她的年龄永远停留在了十六岁。
然而赵诗文呢?她心里会有任何的负罪感吗?按她优渥的家境,过往的恶行可能都会被抹去,概括成轻飘飘一句“年轻不懂事”。凭什么施暴者不会遭到报应,而受害者却痛不欲生……
“这件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