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三郎,秋若华道:“那我称你三郎?”
百里无咎心弦一颤,匆匆嗯了一声,“你留在这里。”
百里无咎让盈川护着她等在后边,自己带赵七郎上前见襄侯。
襄侯居中高坐,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家常的福色团荷纹杭罗襕袍。面白短须,双目微眯,透着威严。
左右两边摆着酒筵,秋长荣坐在最边上,此刻已经脸色惨白,垂着头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他已经发现这是一场鸿门宴,襄侯布下了罗网等着他的“郎婿”,让他满心欢喜的出色郎婿,竟然是个赝品——今日大家能否平安离开,都是未知数。
“在下东宫左卫率府率百里无咎携属下拜见侯爷,侯爷安康。”
襄侯没叫他起,上下打量着他,慢条斯理地问道:“百里府率真是稀客,不好好的在东京当差,来襄阳有何公干?”
百里无咎奉的是密旨,没有明旨明令,襄侯问他“有何公干”,是准备给他扣帽子了。
百里无咎装傻道:“回侯爷的话,在下听闻同僚的故乡在此,特来拜会,不想竟搅了侯爷的雅兴,请侯爷恕罪。”
“是么?”襄侯冷笑一声,“拜会同僚,还替人成了亲、娶了妻?令尊百里将军怎么说?”
百里无咎揉揉鼻尖,大言不惭道:“侯爷在说什么,在下怎么听不懂?”
襄侯扬眉,直接唤秋长荣,“秋县令不过来打个招呼么?”
秋长荣原本缩在座位上,被襄侯点名,不得已慢吞吞地站起来,磨蹭到襄侯座椅前,朝上行礼,头垂得低低的。
襄侯笑道:“秋县令见了郎子,怎么全无喜色?”
秋长荣苦笑道:“侯爷说笑了,卑职的女儿尚未出阁,哪来的郎子?”
“那飞庐里的是谁呢?”襄侯挑眉看了一眼秋若华,故作思索,“前几日,你家中不是办了回门宴么?广邀亲朋,大摆筵席。”
“下官不识。前几日是下官和家中亲友小聚罢了,谈不上大摆筵席。”秋长荣面不改色,说得真切,“老夫膝下确实有一嫡长女,现下就在底边的画船上,陪在内子身边。”
秋长荣说的虽是事实,可是听在不知替嫁底细的旁人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同样是装傻,百里无咎的搪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秋县令却三言两语将回门的事抹去,此人当真翻脸不认人,遇上危险亲生女儿都能抛掉。
百里无咎久处朝堂,对这种行径听过也见过,不觉得稀罕,可是涉及秋娘子,不可抑制地替她寒心,冷冷了扫了一眼。
秋长荣面不改色,恭谨地低头垂目,等着襄侯的吩咐。
百里无咎微微侧身,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她就在飞庐里站着,身姿单薄纤细,一阵江风就能把她吹得摇摇晃晃。
秋若华自然能听清他们的答对,百里无咎的身份拆穿,父亲知道襄侯不会放过他们,她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姨娘生前就说过,父亲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明知父亲待她没多少亲情,可是如此冷血又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存在抹掉,还是令她难过起来。
百里无咎遥遥看过来的目光,像是看透了她的难过,浅浅一笑便让她感受到,还有一个人会在意她的悲喜。
秋若华也回之浅笑,把那些不开心的情绪尽可能抛诸脑后——原本就不该对父亲报有奢望。
面对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否认,襄侯脸色微沉,笑意高深道:“既然如此,那么本侯便要报官了——百里府率无令旨而私来襄州,私窥重臣府邸,以下犯上大不敬,秋县令说,该当如何处置?”
秋长荣愣怔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自己极力撇清,襄侯还能在这里等着他。
秋长荣的腰背弯得更低,“侯爷明查。卑职虽是襄州府辖下的襄阳令,然侯府地处樊城县……侯爷要报官,上有州、府,下有樊城县令,怕是轮不到卑职置喙。”
襄侯侧首示意,家丁们从另一间飞庐中拖出一个人丢在地上,那人穿着沉香团蝠男袍,身上血迹斑斑,发髻披散,一时之间辨不出长相。
百里无咎看到对方身上的衣衫,心念一动,上前撩起那人的头发,露出一张青紫肿胀布满血痕的脸。
饶是他见惯了厮杀,此时也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韩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