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避。
不容人多想,殿外由远及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这场对话。皇帝抬起手边杯盅慢饮一口茶,自言自语般轻喟:“说曹操,曹操便到。”
唐颂暗松一口气,看向了门外。
牖间镶着一方雪色,一人一骑踏得满地玉碎。直至丹墀下,马蹄声才慢了下来,那马两肋淌着血汗,马脖高昂,雪片白沫子从鼻中喷薄而出。
来人几步登高迈过门槛,隔着兜婺面甲,唐颂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因为他的热息似在她眉前。
他给人极重的压迫感,到了御案前也并未收敛,摘了头盔携在腋下免冠面圣,开口便是质问:“为什么不给粮?武州差点就被踏平了!”
又来一个狂的。
来人音调不高,但膛音里夹杂千里驰骋的喘息,惊得大殿熏炉里的炭火也要跳上几跳,“你儿子这张脸要花了!”
他侧脸正对着唐颂,几道狼爪印渗着血,压在眉峰上触目惊心。皇帝一阵急咳后,屈指敲了敲御案,“这是刑部的公文,你看了再说。”
为什么不给粮?这也是唐颂的疑问。
皇帝催促他,“看完了,给客人。”
他蹙着眉,看也不看,伸长一臂把那份文书递给唐钧,仍看着皇帝问:“这两位是?”
唐钧拱手行礼:“河州都督府唐钧。”
唐颂跟着哥哥一起见礼:“河州都督府唐颂。”
他循声望了过来,皇帝替他介绍道:“靖王。”他颔首,再道:“秦衍。”
眉眼相照,目光相交,无需言语,她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兵戈残影,他看到了她眼底沉积的血水尸身。
河州抵御吐蕃的同时,武州在与突厥厮杀。他们面临同样的困境,因粮草短绌,兵力羸弱不堪。
秦衍上阶前,看到牖间她的影,山涧里独升的一轮月,确是大漠长河上才能生出的景色。
相顾只在一瞬,视线双双斩断。他看向皇帝,目含诘问。她垂眼去看唐钧手中的文书。
为什么不给粮?
刑部调查文书如下:
“户部仓部郎中上官瑾勾结丰德仓仓督左铭璋,录事楚恒,司仓魏远偷运倒卖丰德仓军粮以谋私利,河陇转运使独孤上野转调军粮时,上官等人事迹败露……”
两日后,唐颂和哥哥从兵驿出发回河州,军务怠慢不得,他们需要尽快赶回去戍边。贪墨军粮的大案,必由三法司会审定夺结果,前后调查取证审理,章程繁复。虽然愤恨,但他们耗不起这个时间。
回程途中,唐钧道:“京中人多眼杂,不便细问,颂颂,你为何将来想在长安谋职?”
“因为都督府在京中没有熟人,消息太过滞涩。”唐颂咽下一口雪风道:“以后我充当哥哥的耳目喉舌,了解长安的动向,保证河州上下再也不缺粮吃。”
“长安的人心不好猜,差事不好谋,我舍不得让你去冒这个险,我答应过爹,要照顾好你。”唐钧被寒风吹红了眼。
“哥哥别难过,”唐颂安慰道:“唐家的门楣紧靠你我也撑得起来。”
“我还担心圣上的那番话,”唐钧道:“素闻靖王脾性顽劣,他面圣时都敢没规没矩,怕是给惯坏了。”
“天颜没有我想象中的严厉,”唐颂不以为然地道:“圣上可能只是一时打趣,哥哥不必在意。再者,我不是好欺负的人,不会轻易任人摆布。”
对于擅用长刀弓箭的人来说,即便她是个及笄之年的姑娘,铿锵措辞也并不违和。
“的确,”唐钧望着回家的路,“爹说过,咱们唐家无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