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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1 / 2)

唐颂垂着眼还在回味这桩案子,眼底映入一双官靴时才得以抬头,那官靴旁边有汪积水,清楚倒映一张脸。抬眸前便知面前的人是谁,但她没来及抹去惊讶的神色,“萧羽。”

口气已经不惊讶了,她一瞬间就猜到了他注视她的原因。不过还是需要确认一下,唐颂左右探望,萧羽迈步走来,给她答案,“我是在等你。”

她无需打伞,她一向不惧雨水的潮热或阴冷,最近她觉得沐雨前行会让自己更清醒。“要去哪里?陪你走走?”他邀请。

以往和如今颠了个个,她的伞柄移到了他的手里,大秦是一座气象峥嵘的王朝,容她提着刀光在狭窄的屋脊上行走,途中遇到一双温静的眼睛,是很难得的。她应邀步入他的伞下,她的腰刀避开雨水的冲洗,暂时可以收敛些许锋芒。

“太极宫任用祁怀允一事有猫腻。”她笑看他,帮他道明目的,抹杀犹豫。

伞柄在他们中间划出一道界限,挡住了她的眼角,萧羽挪开伞柄,看到她眼中完整的笑意,也笑:“我有所听闻,我知你透出消息本不是为了燕王府,也不是为了我萧泓然,我也不在意燕王府,但我在意萧涣池,所以唐颂,多谢。”

他们的伞缘与路人的缓慢揉搓,两处雨水粘连再分离。长安在她贫瘠的视野里植入了芳红柳绿,望出伞外,除了往昔虏尘,还能望见从前望不到的烟雨红尘。

“萧泓然,我还欠你一条命?记得么?”唐颂笑问。

他在她眼中恍若天降,抽出刀就学会了杀人,但其实他掌心强忍了剧烈的颤抖,救她,也学她。之后再面对血涌如注的伤口,冷漠就会冲淡鲜艳刺目的颜色。

“那件事上我可没吃亏。”他的手还被她握了一段路,与她并肩前行时的感觉,想起来还有回甘。萧羽笑道:“就当帮我个忙,今后别再提这事儿了。”

“好,不提了。”唐颂说:“萧泓然,有一件事我可以求你么?”

“求”这个字分量很重,像唐颂这种在高台上品完细微末节,之后再堆砌事物全貌的人来说,她口中的求是极致的礼仪,绝不会是很难解决的请求。

“当然。”他道的那声谢能有所偿还,萧羽很高兴。

“现在是四月,五月底六月初各地的夏税入京,”唐颂提出请求,“各道赋税入京的路线,江、淮两道……”

“可以。”萧羽往上擞了擞伞轴,伞面上的雨水被甩落了很多,压在两人头顶的阴影跟着散去了。

各地运粮运贡物,朝中年年确定的路线不尽相同,比如:江南道、淮南道的漕运要根据当年的水路情况筛选出最合理的一条道,兵部的舆图要被摆出来供朝中斟酌。唐颂无权插手此事的过程,她只求一个肉眼可见的结果。

今天萧羽未来找她,她得闲应该也会去找萧羽。她通过独孤上野给燕王府提的那个醒是个时机恰当的交换筹码。她讨厌把这件事视做人情来往的自己,但唯有如此,她才能减轻心底的愧疚。

她承认她很自私。

“多谢。”她垂头看着腰间的刀,他鞶囊的穗子被风递了过来,末梢在她的手背和刀柄上涂上一抹玉色。不知是因为皇庭以外的景,还是身边这个人,她仓皇拔刀好几年,至今居然还能慢慢踱步,她和她的刀浸在长安城池里还是受到了某些感染。

“讼堂上的情形方便告知我么?我很好奇。”萧羽笑问。

“可以,不过要保密。”她笑答。

萧羽听后赞道:“唐颂,你救了一条人命。”

这句夸赞让她有些忘了牢狱中的混沌阴暗,走到街角她告别,京兆府的一案了结,她还要回到太极宫守高台。

萧羽的手越过伞柄落在了她的耳边,本想把她的鬓发挽回官帽下,最后还是让它们留在了乌纱外,只拂落了她腮边的雨露。

她并不躲避,只是静视他,等他的手知礼而退。

“秦衍是个混蛋。”他收回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做这件事的人本该不是他。

是萧羽允许她自私。

秦衍远在她不知的某个州县,她不需要为他辩护,唐颂笑道:“侍郎大人,告辞。”

*** ***

戌时,京兆府。

独孤上野跨出门槛,“回府。”

韩映照例问一句,“殿下,哪处?”

独孤上野在阶边撑伞,撑开了看向一边,韩映还躬着身等他回答,他收了伞递给他用,“今儿晚上别跟了,给你准个假。”

韩映面对突然得到的闲暇犯了傻,“卑职该干什么去?”

独孤上野问:“长安城这么大个地方,你找不到消遣的去处?”

韩映就这样被落下了,他习惯了在一个接一个的殿檐下等候辗转,把那些地方在心底拓印出来,偌大的长安城还是不及洛城的一片牡丹花海浩瀚。

雨一直下,院中的缸很容易就满,两只金鱼顺着水流溢出来了,苍苍进门时,它们翻着纯白肚皮奄奄一息,她丢开伞,救它们入了碗,一点点水它们就缓了过来。

下着雨,花厅的花省得再浇,生火、做饭、进食、洗净官袍,窗纸上的影子卧榻,灯火未歇。

独孤上野坐在凉亭的檐角上望着那扇窗,俯瞰长安时,它有独特的样貌。他捡起院里的那把被她遗忘的伞入了廊,在窗台边看碗底的两条金鱼晃身浅游了片刻。

独孤上野在塌边坐下,看睡梦中的那张脸,她趴着睡,姿势看起来不太舒服,眉间有隐隐的蹙意,他不在,她就不会吹灯拔蜡。

他蹑手蹑脚的为她纠正睡姿,她肩膀颤动一下醒了过来,微张着眼瞧他,“殿下?”

独孤上野扶她侧了身,“别趴着睡,这样不好。”

苍苍抿唇,眼角似有似无闪着水光,她把脸埋进他的膝头,一手指尖攥住了他的袖口,“我是骗殿下的,殿下不在,我会做噩梦。”

他在檐上淋的雨,被她攥出了水,孤独上野揉了揉她的后颈说,“衣裳漂湿了,我换身干净的,免得给你染上凉气。”

苍苍未松手,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在他膝上趴着,独孤上野无声喟叹,掌心覆在她的背上说:“苍苍,对不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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