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这分析这样一件难为情的事情,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随后从抽屉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猛灌了大半瓶。
“殳觅馨,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一个男生刚从外面回来,还没走到殳觅馨的位置上,就扯着嗓门大喊。殳觅馨正在专心写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给吓到了,笔尖一歪,雪白的卷子上划出一小道颤抖的黑线。
等殳觅馨从自己身后的后门走出去之后,赫连才起身走到刚才那个男生的位置上,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空椅子上,一只手自来熟得搭住他的肩膀,“哎,老师叫她什么事啊?”
这个男生在班里成绩很好,就是性格比较二,赫连跟他交往不多。此时,见平时身旁伴有极多追随者的赫连主动来找他搭话,他觉得非常有面子,话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好像有人找她吧。一个男的,貌似就是之前那个去礼堂演讲的作家。”
“作家?礼堂?”赫连思索了一下,再经他多次点拨,这才回想起那天礼堂有个作家演讲的事情,“什么作家啊?找她干什么?”
“谁知道呢,这之间的事情不可说啊不可说。”
“什么事情啊这么神秘?”
“咦?你不知道啊?”看到赫连摇头,男生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见教室里大家都在低头写卷子,他凑近了赫连的耳朵,用一只手掌挡在嘴边悄咪咪地说道,“大家都在传殳觅馨跟那个男的啊……”
赫连偏着头听到他说的话之后,神色很快就冷了下来,他目光冷冷地盯住他,声音很淡,“谁跟你说的?”
男生以为赫连这副样子是被他说的话给吓到了,于是语气变得更加殷切,“还谁跟我说的,我亲眼看见在校外,她跟那男的进了咖啡厅之后,她又哭哒哒地坐进那男的车里,两人指不定干嘛去了呢,现在不很多高中生都干这事儿吗?听说殳觅馨家又很穷,哎你干……”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感到脖子一紧。
赫连双手揪住他的衣领子,正要把他揪起来,见前面的人听着动静纷纷转过头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生气,于是愣了一会儿,蓦地松开了他。
“老师你找我……”殳觅馨站在办公室门口,正抬手准备敲门,就看见靠窗那边的那张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人,是殳伯印。
班主任坐在殳伯印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听到动静,同样站起身来。他笑眯眯地转过身来招呼殳觅馨进来,“是这样的,伯欢先生跟我们打听你很久了,他是上个月偶然间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了解你的情况之后他认为你跟他一本著作中的女主人公特别相像,正好呢,这本小说最近准备拍成影视剧了,于是伯欢先生就联系到我们,希望可以通过我们来跟你交流一下,看看你是否愿意接受邀请去面试一下。”
旁边殳伯印静静地听着班主任的叙述,脸上神色极其自然,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殳觅馨似的,他用手示意她,“殳同学你好,我们坐下来谈吧。”
殳觅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脑袋里浮现出那天他蹲在墓碑前痛哭流涕的样子,那天之后,她心里也早有预感——他们会再次见面。她盯着他看了良久,半晌才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不,我们出去谈吧。”
班主任对殳觅馨的反应有些惊讶,他以为是自己在场不好谈的缘故,于是主动提出要出去,谁料她坚持要出去谈。他把满心的疑惑装在肚子里,只好任由两人出去了。
灯光明亮的A栋教学楼与灯光幽暗的体育馆中间有一条宽又长的大道,大道两边种满了高耸的银杏树。银杏树之间又竖立着好几盏明亮的路灯。路灯照亮了大道,同时也照亮了飘落满地的金黄色银杏叶,夜里静悄悄的,露水落在层层叠叠的叶子上,叶子软趴趴的,人的脚踩上去,不出一点声响。
殳觅馨至始至终都远远地跟在殳伯印身后。殳伯印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前面,等酝酿好了情绪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最近的确是有一部作品要拍成影视剧,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跟他们推荐你。”
殳觅馨望着他的后脑勺,良久才出声,“原来是这样,那你要怎么跟他们介绍我呢?你不怕我把你刻意隐藏的那些事情说出去,让你身败名裂?”
“你跟我说话一定要用这副语气吗?那我告诉你,不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的。”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嗬,你太小瞧我了。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背景,我是无法在三年内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殳觅馨突然想起那个因为在他演讲会上大吵大闹而被学校开除,至今毫无下落的崔岩络,“我是太小瞧你了,我太没见识了,我居然还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你,我真的太愚蠢了。”殳觅馨气得头痛,停下来,不愿意再往前走。
殳伯印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来,长叹口气之后,转过身来,一脸真诚地望着她,“我这次来是跟你道别的。我明天就要回俄罗斯了。”说完,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卡,犹豫着递到殳觅馨面前,“这些钱,你们收下吧。就当是我这些年对你们亏欠的弥补。”见她无动于衷,他语气软弱了些,“拿着吧,你收了我心里还好受一点。”
殳觅馨盯着他手上的卡,咬紧牙关,眼泪瞬时在眼圈里打起转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跟你妈妈提过我,但是都无所谓了,不提也好,她那个暴脾气,要是知道我还活着,估计要跟曾经一样冲过来对我拳脚相加吧。”
殳觅馨一听这话,没有控制住脾气,伸出手抽走他手里的卡愤怒地扔到旁边漆黑一片的草丛里,她转过脸生气地质问他,“你什么意思?我们要的是你这些钱吗?你究竟懂不懂你在做什么?!”因为太激动,她的声音有些模糊,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你甚至都没有问妈妈想不想见你,你凭什么还用以前的眼光看她?!”
殳伯印见她动怒了,沉默了良久,斟酌着词句说道,“我知道我欠你们母女俩很多,我说什么都不管用,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弥补。但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吗?现在大家生活的平安幸福就是最好的,难道不是吗?”
“平安幸福?平安幸福……你懂什么啊?”殳觅馨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