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我跟老沐从教学楼出来,脑子还处于转圈加载中的状态。
“你怎么知道...她父母已经被杀了?”
他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路,暗黄的灯光把树木映得像人影,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感觉有点阴森:
“只是推测。如果仅仅是目睹了这样一场杀人案,很多事情都无法成立。”
“啊?”
他转了过来:
“这幅画的命题......是最美的地方。她会画出杀人案,说明她可能根本不知道她看到的是什么。”
什么?!!!
“不会吧?!”
他压根没理我,继续道:
“儿童的大脑经常会将无法理解的场景刻在潜意识里,甚至可能会清晰地记得很多细节。但她对这个场景没有恐惧。来到这个学校,也绝不是这个原因。她对红色的抵触,她画里的影子,学校对她的保护,都说明一定还发生过别的事件。”
“那你也没法知道......”
“那幅画上还有两个人。从逻辑上来讲,应该是她的父母。”天才少年继续无情地说道,每一句都在碾压我的智商。“如果那天他们真的目睹了杀人过程...你觉得,凶手会怎么做?”
我哑口无言,学校的资料已经证明了他是对的。
那个小女孩的真名叫童雨晞,今年六岁,来哈德已经一年多了。两年前的国庆长假,她的父母带着她去本溪自驾游,回来的路上停在高速旁边的服务区过夜。或许是为了安静,他们把车停到了服务区餐厅后面没有人的角落。晚上九点多,一个同样停在服务区过夜的大妈找僻静的地方遛狗,转到餐厅后面,就看见蓝色的比亚迪旁边横着一对年轻夫妻的尸体。
男人趴在打开的后备箱,几乎没怎么出血。他的妻子倒在马路中间的血泊中,仰面望着夜空,胸口血肉模糊。而他们四岁的女儿就呆呆地站在不远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服务区背面没有监控,国庆期间人来人往,正式的停车位都快挤满了,竟然没一个人看见。那么多人,却找不出来一个目击者。警方甚至封锁了服务区,对里面所有的人和车辆进行排查,但真凶恐怕早已逃跑了。
据他们的家人和朋友回忆,柚柚的父母为人温厚老实,没有任何仇人,让人难以想象谁会对他们下此毒手。
之后,柚柚被爷爷奶奶接到了农村,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似乎也慢慢走出了阴影。然而七个月后的一天,爷爷在外面干活,奶奶只是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就怎么也找不到她了。最后全村人帮着一起找,才发现她躲在杂货铺的仓库里,浑身发抖。不论问什么,她都回答不出来,回到家里也还是不说话,不吃饭,始终躲在衣柜旁边的角落,一见到陌生人就尖叫。
过了几天也不见好,爷爷奶奶无奈,只好凑钱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在心理医生的诱导下,柚柚终于说出了害怕的原因,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她说,那个手很长的人回来找她了,是他杀了爸爸妈妈。
可是无伦怎么引导,她都无法给出具体的描述,只说那个人很高,手很长很长。心理医生认为她是惊吓过度,但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建议他们去哈德试试。
就这样,柚柚来到了学校。
起初,她被安排到了正常的学前班,但很快就不得不转到了特别看护区。一年多来,她的心理状态有了一些改善,至少不再一惊一乍,也能够平静地接触陌生人了。然而杀害她父母的凶手仍然没有找到,连警方都认为,安全起见,最好还是让她继续留在哈德。
这就是柚柚的病历,附带着负责调查这个案件的警官以及推荐她到哈德来的那个心理医生的介绍信。这一点,苏先生还真是说到做到,把所有资料都给了我们,甚至还答应老沐,可以帮他调查任何他想知道的事情。
代价就是老沐得替他破三个案子,否则就得拜他为师。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卖身契。
“也许......我应该拜他为师。”老沐突然低声说,走在路上,声音差点被树叶的叱叹埋没。
“啊?为什么?!”
“他知道我的身世。”他长吸了口气,路灯下的侧脸,竟然也有几分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你看见了吧。刚才...他是在试我。”
“试你?!”
“对。他想知道,我有没有共情能力。”
他是说......
我想起了他从前说过的话,寒风钻进外套,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个学校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受害者,或者受害者的家属。但老沐不一样。他说学校每年都会给他做心理测试,检查他有没有犯罪倾向。
我一直都没太把他说的这些当回事,就算他真的是罪犯的儿子,难道这还能遗传?
“那......那你刚才......是不是...”我想说他是不是应该反应再大点来着,比如大叫一声,或者冲上去查看?
老沐突然停住了脚步,树枝纵横交错的影子正好落在了他脸上。
“有时候...我也想知道,我的资料是什么样的。”
我突然就接不上话了,在秋夜的灯火下看见他那张折煞全校女生的脸,一半是光,一半是影,仿佛不属于人世。
这种感觉......很奇怪。
“那个......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吧?”我小心翼翼地劝道。“不论你的父母是谁......也不影响你啊。”
咳,我也知道不可能不影响,其实我只是想说......不论他的父母是谁,他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摇了摇头,就好像不想再说了一样,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愣在原地。
“怎么了?”我还以为他发现什么了呢,这大晚上的,风一起,树叶就哗啦哗啦的,能不能别这么跟神经病似的?!
他大睁着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路面,伸手给我指了指:
“你看。”
看什么?!
我还什么都没明白,已经被他整得脊背发麻,慢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