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警官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暴露了。
只是动了一下,我的影子就脱离了电梯机房的影子,他不可能没发现。
还能逃跑吗?如果可以跑到五楼,其实就安全了吧。可就在我犹豫的一刹那,他黑色的身影已经挡在了眼前。
想跑,就不能多想。现在,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我知道我打不过他,把手放进兜里,偷偷解锁了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再做什么,他就往前踏了一步,一只手扣住了我手腕。关节一痛,手机已经被他抢了过去。
“让他过来。”他声音依旧低沉,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那个男孩。”
他把我的手机又递了过来。
“只能他一个人。”
“他没手机。”我耸了耸肩,想找那家伙,就必须经过孙组长他们。
他身上也没钱。连车都打不起。
何况……为什么要找他?
陆警官什么也没说,抓起我右手,把大拇指按在了屏幕解锁键上。
“不是这个。”我咬了咬牙,他这么一个一个试下去,五次就锁定了,而且还很疼。“我自己来。”
我原来那部手机在火灾中烧毁了,这是前两天刚花四百块钱买的新手机。那天设置指纹解锁的时候正好在吃炸鸡,右手全是油,所以用的左手。
用左手大拇指一按就开了,本来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谁知他竟然怔了一下,震惊道:
“你是左撇子?”
我不是左撇子。但是想起那几个死者脖颈上的伤口,我忽然明白了。
也许这样能活下去。
所以,我只是瞪了他一眼。
陆远也不是左撇子,平常做什么都是用右手,但他左手使刀,比很多人的惯用手还强。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造出亡魂复仇的假象。
也就是说……真正的左撇子,是叶清瑶。
“我现在开始录像。”他又恢复了冰冷的语气,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我。“你只需要说一句话,救救我。”
凭什么啊。我不想说。
我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是让老沐和孙组长他们看见我求救,以后就真的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他一拳打了过来,很快,没有任何警告。甚至都没有挥手,拳头就像是凭空弹出来的一样。应该是打在了胃部,那种疼痛,仿佛把身体劈成了两半。
他懂得打哪里最疼。还不如脖颈上抹一刀。
“说。”他的语气没有改变。“救救我。”
“我才不说呢!”
我目睹了他杀人,他要是想灭口,早就动手了。既然不杀我,必然有不杀的理由。
所以我也不是特别怕他,最多就是再打我几拳。
他看了看我,没有再动手,脸色有点无奈:
“把你的手机改成只有他才知道的密码。动作快一点。”
我把密码改成了我爸生日,老沐不可能知道。别说他了,小哲都不知道。
陆远的身手太强了,他也不一定打得过。
所以算了。自救吧。
“身上还有什么?”
他没有搜身,不过我要是不主动交给他,大概就不会客气了。
我把邵警官的警察证拿了出来,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现在跟我走。”他把警察证和我的手机都留在了天台上,平静地说。“记住一点,不要试图求助或者逃跑。否则,我不保证后果如何。”
我明白。他现在是亡命徒,如果我试着逃跑,就算他不杀了我,也可能会伤害周围的人。
也许,还会劫持别人当人质。
所以我乖乖地跟着他下了楼梯,什么也没做。他甚至连碰都没碰我。
走出医院,他打开了自己的车,取出了手铐。
我坐在后座,手被拷在了门把手上,门窗还被他锁了,插翅难逃。就算能出去,也很难逃走。
真的想逃,只能先解决他,打晕之类的。可是说得容易,目前我根本没机会。
黑色的普拉多驶进了郊外的夜色,难以想象,今天我们就是坐着这辆车来到了燕坊。我还想劝他自首,和邵警官一样。
以后就知道了,永远不要去劝一个杀人犯,除非你有把握能制服他。
“疼吗?”他突然说。
他还好意思问!
我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从后视镜看见。
他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这种偏僻的国道,晚上也没什么车。
这是准备把我抛尸野外了?
“你很像她。”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她也是这种脾气。”
我想他是在犹豫吧。其实他不需要我了,录完视频,等着老沐上钩就是了。到现在还不杀我,大概只是因为叶清瑶。
他平复了许久,又踩下了油门。
开了很长时间,周围一片漆黑,不过车速慢下来的时间,我已经知道到哪儿了。
墓地。
他还是回到了叶清瑶长眠的地方。为什么?也许没有太多逻辑上的理由,只不过想来而已。
夜晚的墓地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只是很静,静得出奇。仿佛这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漫长的黑夜。
“我总是白天来看她。”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说,尽管打着手电筒,身影还是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但我经常会想,没有人来的晚上,秋天和冬天的晚上,她在这里,是什么样。”
我没有吱声。他很警惕,还不能贸然下手。
但是也许……让他多说一点,就有机会了。
“冷不冷?”他转了过来,语气变得近乎温柔。
“不冷。”我快要冻死了,只是不想对他承认罢了。
他笑了,随意倚在一座墓碑上,仿佛那是他家沙发: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刚进警校,比你大不了几岁。她第一次跟我说话,就是呛我。和你一样。”
我不知道这话怎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