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还不明白，既然陈馨宁的两个室友都还活着，那么死的又是谁。
直到后来，苏先生告诉了我。
当年陈馨宁就是住在202，四个人的寝室，但只住了三个人。她的两个室友，一个叫安然，另一个叫曹佳。
2013年8月，两个人突然同时搬了出去，走得很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拿走。离开学还剩不到一周的时间，安老师突然辞了职，而曹佳则是不久之后因为吸食笑气，上课时举止诡异，被学校开除。
那段时间，陈馨宁也不太正常，还说自己在浴室看见过尸体，可学校里根本就没死人。当时她刚刚和初恋男友分手，一度抑郁，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服药导致的幻觉。闹鬼的传说就是这么来的，就连陈馨宁本人后来都以为不是真的，八年后，甚至把这件事写成了小说。
只有安然和曹佳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安老师被捕后，警方很快发现，她有一个堂妹叫安莉莉，2012年离家出走，从此再无音讯。安莉莉是农村孩子，家里重男轻女，连大学都没上过，她的梦想就是在城里闯出一片天地。这么多年来，她的父母一直认为她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心里早就没有了她这个女儿。
当年安莉莉跑到龙阳，做过推销，当过餐厅服务员，当过保姆，最后确实辗转到了夜总会。工资很少，租不起房子，只能投靠堂姐。安然自己也只是一个年轻的老师，不过出于同情心，她还是收留了堂妹，让安莉莉偷偷住进了教师宿舍。这件事曹佳也知道，但陈馨宁并不知情，白天她的课很多，从来不回宿舍。而安莉莉上的是夜班，白天在寝室睡觉，傍晚赶在陈馨宁回来前出门。
再加上陈馨宁每周末都回家看望父母，两个人始终碰不上面。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个月，就算陈馨宁偶尔感觉有些不对，也万万想不到寝室里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安莉莉在龙阳工作了快一年，还是在最底层摸爬滚打，连糊口都难。渐渐地，她在夜总会认识了些不三不四的人，为了走捷径发财，开始跟他们贩卖笑气。甚至，她还骗堂姐和曹佳染上了毒瘾，以此为把柄要挟两个人。开始只是偶尔要几百块钱，后来愈演愈烈，直到有一天，曹佳终于忍无可忍，用绳子勒死了安莉莉。
杀完人她就慌了，跑去找安然商量对策，也就在这时，陈馨宁发现了尸体，当场昏了过去。安然怕家里人怪罪自己害了堂妹，更怕未婚夫知道她吸过笑气，决定帮曹佳毁尸灭迹，让精神不稳的陈馨宁以为一切只是她的幻觉。毕竟除了她们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安莉莉住在她们宿舍。
两个人把尸体装进了一个大行李箱，当天就运了出去，从一座大桥上扔到了河里。之后，两个人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再也无法在那间寝室住下去了。安然戒了毒瘾，很快就辞职结了婚，而曹佳却始终无法摆脱笑气的诱惑，一直靠着安然的救济生活。就这样过了八年，当事人都快忘了，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浮出水面。
直到那本小说出现。
现实中，根本没有浑身是血的小男孩，也没有被挖去双眼的被害者。很多情节都是虚构的，但是浴室里消失的尸体，让曹佳和安然不寒而栗。
人不是安然杀的，但她也知道自己包庇凶手，还帮着毁尸，已经算是从犯了。她在女主人公的两个室友身上认出了自己和曹佳，顿时以为陈馨宁到底还是猜出了真相。
她说，她只是不想失去自己现在的幸福生活。
她用曹佳的手机给陈馨宁打了电话，说自己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助。陈馨宁不喜欢和人来往，但是听说老朋友有难，还是把地址告诉了她，让她来找自己。
警方也查过这通电话，但号码的主人是半身瘫痪的曹佳，而她已经几个月没离开过医院了。她说她给陈馨宁打电话，只是求她帮帮自己，而陈馨宁也确实在那通电话之后就给她汇了两万块钱。
打完电话后，安然为了尽量不引起怀疑，又特意等了两周，这才前往别墅。
后来她回到实验中学任职，只是想确定陈馨宁有没有对别人透露过什么。八年了，学校以前的老师走了很多，连校长都换了。几乎没有人还记得，她也认识陈馨宁。
警方排查的时候，仔细调查过陈老师每个同事的作案可能，却唯独漏了新来的她。
原本我也没怀疑她。可是当她听说有学生在废弃宿舍的202寝室假上吊的时候，她又以为事情败露了。
当天晚上，她去看望曹佳，甚至留在医院陪护了一夜。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潜入急诊科，给熟睡的刘铮注射了一氧化二氮。
就算警方怀疑到她头上，曹佳也会为她提供不在场证明。
而我坐在苏先生的车上，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她说的一句话。
陈馨宁当年之所以和初恋男友分手，是因为她怀了孕，对方却不愿意结婚。为了保住工作，她偷偷堕了胎，那之后，很长时间都无法走出阴影。这件事，只有安然和曹佳知道。
小说里的梦游娃娃，只是代表她对未出世的孩子的愧疚吧。
也许，是她当年做的噩梦。
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月圆夜灭门案的事……也该告诉他了。”苏先生一边抽着烟，一边开车，尽管开着窗户，车里还是很呛。
“不用了。”
他都说了，他没有记忆。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这案子也不算我破的。”
只不过是凶手自己找上来了而已。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打算？”再过一会儿就到哈德那个出口了，他却完全没有减速。
“我想回哈德。”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看我，难不成是不想让我回去了。“我现在……没法回家。”
不论回到谁那儿，我都没法解释。怎么……也得等这学期结束吧。
“随你。”他轻笑了一声，踩下了刹车。“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
是又怎样？
鬼知道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月圆夜连环灭门案的事，你想好了？”
“想好了。”
反正那家伙也帮不上忙。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