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就是留在同一家医院观察的老沐。
我带孙组长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窗前,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默默看着外面的世界。病服在他身上有点显大,主要是这家伙长宽比例失调,小一号太短,大一号就像麻袋。
“怎么样?”孙组长进门就问。麻袋转过身,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煞白的烙印:
“找到那个人了吗?”
孙组长又把昨天夜里的事给他讲了一遍,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紧蹙着眉毛,仿佛一直听得心不在焉。
“胡颂平的手机……也有窃听吧。”讲完之后,病房安静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
“没错。”孙组长点了点头。“他知道胡颂平已经死了,所以没有防备。整个团伙,知道他身份的只有胡颂平和那个王三真。”顿了片刻,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串号码指向罗斯伍德?”
“王三真去那里,就是为了留下线索,让你们能找到这个人。”老沐连想都没想。“那张纸条,应该是准备放在尸体身上的。”
“啊?”我吃了一惊,还以为王三真居然是警方的线人。“你说他是故意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罗斯伍德。”老沐闭着眼睛答道,仿佛对我有些不耐烦。
“对。”孙组长替他解释道。“罗斯伍德的计划,是带他一起回美国。就算团伙暴露了,他也准备把王三真带走。但那厮自己心里清楚,什么续命术,全是骗人的,哪天老外发现了,他就是死路一条。他就想让我们替他抓罗斯伍德,自己跑路,跑了他就逍遥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没想到,一个团伙的人……还各自心怀鬼胎啊。
“其实这个罗斯伍德就够谨慎的了。”孙组长冷笑道。“得到情报,先派一辆车出去,等开出去一百多公里了,一直没事,才让后面那两辆出城。”
“是我大意了。”老沐仍然面向窗外,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冯局长,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救出第五个孩子。”
“你又不知道是他。”提到郑局,孙组长的声音也变了,仿佛不愿多说。“谁能想到。”
他又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思考了半天,问道:
“有一件事,我还是不明白。你们去四里屯的时候,为什么找老江,不找我?”
啊……这是送命题吗?
老沐连看都没看他,淡然道:
“您和江队长彼此猜忌多年,足以证明你们是清白的。但是这个案子属于专案组的调查领域,江队长在没有接到指示的情况下私自干涉,是越权的行为。您可能会向郑局长汇报行踪,他不会。只要能够先您一步,他一定会配合。”
孙组长听得哑然失笑,连连摇头:
“你小子……心眼真多。”
老沐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抓住了窗台:
“江队长受伤的事,我很抱歉。”
“这不怪你。”孙组长回答得很坚决。“谁让他自己不自律,带那么个肚子,还想抓人?”
……不是吧,我还以为他俩冰释前嫌了呢。
“他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孙组长继续道。“你呢?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老沐看着窗外点了点头。“我没事。”
“那就行。你小子,命够大的。”孙组长笑了笑,听得我一身冷汗。“我们法医都说,那个电流量,致死的概率很大。”
“能确定窃听软件是创世公司的吗?”老沐忽然换了个话题。
孙组长一怔:
“还在查。但是……”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不是普通的窃听软件。这东西装在手机里,就能获取所有数据。你所在的位置,发出的信息,浏览的网页,包括你说的话。就算不是打电话说的,只要在旁边,它就能收录进去。相当于一个……怎么说呢,分析数据的黑客软件吧。现在的问题是,发现了这东西,也查不到那边。没证据,就拿他们没办法。”
这么一讲……连我都有点脊背发凉,也就是说,手机变成了身边的一个监视器,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下来,还不知道那边收集数据的是谁?而且这么多年,软件在手机里都没人发现,想想就毛骨悚然。
“行了。”孙组长见他也没什么好主意,起身准备告辞。“我得回去了。你要是想到什么,随时找我。”
他刚一转身,窗边的老沐忽然用力抽了口气,死死抓住了窗台。
“哎……”我看到他那个脸色,心里咯噔了一下。“要不要叫大夫啊?”
“怎么了?”孙组长连忙转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以为老沐马上要晕倒了,谁知他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以……请苏先生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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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去医院的食堂买饭,一回来,就遇到了我爸。
“悯悯?”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我,躲都没地方躲。
“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同学。”这不算撒谎,本来就是。“你怎么来燕坊了呀?”
“有事。”我就知道他不会告诉我。“你裤子是怎么弄的?”
糟糕……昨天弄得一身土,裤脚还有点破了,我爸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啊,这个……我们昨天晚上抓流浪猫来着。”
“抓流浪猫?!”
“就是……许楠家旁边有只小白猫,她想抓回家养,让我去帮她。然后……她就把脚崴了。”
许楠是我在燕坊的同桌,不是我想咒她,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名字,借她的用一下。
我爸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无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不过……那也总比让他知道真相好。
“冯思悯。”他就一直这么看着我,时间长了,我都以为全被他看出来了。“明年就上高中的人了,还把自己当小孩吗?”
完了。
要不是他手机响了,肯定不能就这么放过我。
“喂?”他接起电话,脸色马上就变了。“是。好,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