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下马威,甚至都没人来迎接,魏迁儿也只是非常平静的对完口令,带他入了营。 营内士兵三五成群,有的擦拭铠甲、有的磨砺兵器,还有人端着手铳,一遍一遍清理铳管。 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酒囊饭袋!” 周日强被吓得一激灵,扫眼过去,竟是营中空地,十几个挂甲军士围坐在边缘,正中间几个人正手上拿纸排演着什么。 有个年轻将官对几人道:“要骂的有气势,愤怒,酒囊饭袋!把张鸿功下狱,还有那耿如杞,统统给朕下狱!” 周日强本来还寻思挺有意思,贼营还演戏呢,一听这台词,腿都不敢望去挪了,妈耶,这是演皇帝呢! 魏迁儿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他停在原地,转头朝前头努努嘴:“你不是找大帅呢?那就是。” 就见前边有个瘦小军兵,一开口脆生生听出来是个姑娘,凑到旁边道:“大帅,要不学学咋写话本吧,这给皇帝安排的词也太生硬啦。” “前一幕还对勤王援军感恩戴德,亲得跟儿子一样,转脸就要把人家下狱,恨得像杀了他儿子,太假啦。” 周日强就见那年轻将官愣了愣,随后笑道:“三郎,不关注实事了吧?让你好好读书,耿如杞真被下狱了,你们山西的巡抚。” 樊三郎捂着嘴环视左右,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缓缓矮身,最后乖乖巧巧坐在地上。 刘承宗笑眯眯对几个演员道:“你们就按着这个演,多排几部戏,回头营里多演演,成日里不是行军就是打仗,要让将士们高兴起来。” 他两手拍在宋守真的肩膀上:“高兴起来要靠你们。” 说罢,刘承宗余光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魏迁儿,还有其身后的周日强,他招了招手。 魏迁儿上前道:“大帅,宁州来的周老爷。” 说罢他又向周日强道:“周老爷,见了我们大帅,还不行礼?” 刘承宗听着就笑了,示手向自己的中军帐道:“行什么礼呀,周知州,去我帐中谈?宁州出樱桃,一起吃点。” 反正这一路哪儿哪儿都跟自己设想的不一样,这会不一样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周日强只得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刘将军请。” 进了中军帐,突然一下让他心情特别好,因为看见地上铺的虎皮。 他终于又找到一个和想象中差不多的场景。 不过这中军帐着实简陋了,外面看着光鲜还是油布的,里头挺宽敞却因陈设摆得散而空荡荡。 没看见什么金银,两只旧木箱,上面的箱子开着,里面堆满了书。 一套甲胄与猫窝狗窝,余下不过小炕桌一张、毛毡床铺一副、舆图一面、笔纸数叠、油灯几盏而已。 “请坐。” 刘承宗在外面取了火种,进帐点燃油灯,在炕桌旁的虎皮上席地而坐,便对周日强笑道:“我听人说,周知州过来,是得了杨总督的差遣,要招安我。” 周日强坐下,点头道:“是。” “说来听听,杨总督要开出什么条件?” 周日强受不了刘承宗轻松自在笑嘻嘻的表情,他摇头道:“刘将军,这一路所见所闻,本官以为已不必说了。” 他的眼睛落在刘承宗的左手,言外之意你们这帮人压根就没想过招安的事,干的也不是落草为寇的买卖。 跟你谈条件,无非是让你听个乐呵,完全没必要。 “周知州,你不能以貌取人呐。” 刘承宗还真就想听个乐,想知道自己在三边总督心里几斤几两,摇头道:“朝廷若封我个宁夏王,难道我就不能在手上,再刺个不字吗?” 刘狮子心说,要封个关中王,他甚至还能在不前面再刺个誓字。 周日强被逗乐了,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他嘲笑道:“将军志向高远,不妨再想远些,干脆封个陕西王。” “不不不,封陕西王,这事就谈不下去了。” 刘承宗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敛,正色摇头道:“这会若有人做陕王,皇帝但凡心眼儿正常,做梦都能笑醒。” 周日强发现这个刘承宗,对皇权没半点尊重,让他很不舒服,他板着脸道:“既然将军想知道,总督给出守备一职,兵马散至一千,军士安插于延庆之间。” 守备? 刘狮子诧异道:“杨总督是早上跟你聊这事的?” 周日强楞了一下,认真道:“晚上。” “我是说他没睡醒。” 刘承宗纳闷极了,怎么这么瞧不起人呢? “我的人你看见了,你觉得朝廷想招降我,应该给个啥官位?” 周日强心说,杨鹤给的高低幅度就在守备到参将之间,便道:“一府参将。” 本来他以为刘承宗听到这答案会不太高兴,却没想他笑得很高兴:“参将,我这些部队都是好兵,一个参将,剩下的人安插,安插能让他们吃饱饭?” 刘承宗摆摆手:“嗨,不说这个了,曹文诏到哪儿了?” “曹……曹将军?” 周日强被噎住了,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好几个问题。 刘承宗这笑是啥意思?怎么突然就跳到曹文诏了?他怎么知道关宁军主将是曹文诏? 周日强都是前两天才知道主将名叫曹文诏,那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刘承宗怎么知道的? 那他驻军与此是……等曹文诏? 一瞬间信息量太大了,以至于他半天没答上话:“你,你怎么知道?” 刘狮子没回答,只是接着道:“我到这来,可不是来打宁州的,不过杨鹤移驻宁州,官军得救他,援军从西安府来?” 周日强不想回答,干脆问道:“刘将军对参将不满意,那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条件,可以告诉本官,自有人去宁州转告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