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领导要来，班主任急了。“不是，你们倒是赶紧把她拉下来啊！这里是二楼，她掉下去也不会有事的，你们在怕什么？”
没有人接茬，班主任想上前跟商予青说什么，还没走近就被其他老师拉开了。
不一会副校长和年级主任匆匆赶来。年级主任吩咐在场的老师们把周围看热闹的学生遣散，副校长和颜悦色地劝说商予青下来。商予青也不墨迹，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听完后，校长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一些年轻的老师啊，说话做事就是不注意分寸。”
听到这话，班主任紧张得脸都白了，连连认错。副校长摆摆手打断他，放柔语调对商予青说：“商同学啊，我们先从围栏上下来，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嘛！”
“好。”商予青爽快答应，“其实也没有其他事情，只要丁老师给我道个歉就行。”
副校长不置可否，问一旁的班主任：“丁老师，你说呢？”
“对对对，道歉是应该的。”班主任连忙表示，“商同学，我在此郑重向你道歉，老师错了，我以后说话做事会时刻注意分寸，也请各位领导、同事还有同学们监督！”
商予青冷哼一声，道个歉还要打官腔。她吸了吸鼻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老师为什么向我道歉呀？你真的做错了吗？”
班主任一时哽住，不知该如何应答。语文老师毫不掩饰脸上对他的嫌恶，还没被遣散的同学中传来一阵“嘘”声。班主任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本以为随便道个歉就过了，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商予青竟会一丝颜面都不给他留。
“看来你不知道啊！”商予青从护栏上跳下来，直视对面的班主任。“身为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抱有恶意，用师长的身份去打压学生，这是仗势欺人；以成年人的心智去欺负未成年人，这是倚强凌弱。你现在是在为你仗势欺人、倚强凌弱而道歉，清楚了吗？此外，你家人难道没有教过你，道歉的时候要把头低下去？”
班主任整张脸涨得通红，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虾。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围观的老师们好像都被这个小孩的气场给震住了。
他对着商予青弯下腰，面部肌肉随着他说话而抽搐：“商予青同学，我丁晓颗在此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不起。”说完后深深埋下了头。
听到这声对不起，商予青紧绷的神经松软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心跳与擂鼓一样响。不管班主任的道歉是真心还是假意，经过今天这一闹，他以后应该不敢再随意拿捏自己了。
十五岁的商予青，三十岁的商予青帮你讨回了公道。
***
商予青蔫蔫地坐在三楼台阶上，抱着书包，身体疲软地靠着墙壁。她从扶梯上下来后，校领导关切地问需不需要送她回家休息，她洒脱地摆摆手，说，下午还有考试，我去复习了。留给众人一个坚韧的背影。
走着走着她才后知后觉地腿脚发软，见无人再注意她，连忙颤颤巍巍地拐进了楼梯间。
当众闹了这么一出，实在太耗能了。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确认录音保存完好，问系统：“可以帮我备个份吗？”
系统：“好的，实际上今天发生的所有对话我都进行了录音，音质应该比手机更清晰。”
“谢……嗯？你还有这个功能？”
系统谦虚道：“还好，不过比GPT-3更智能一点。”
商予青默默收起自己的诺基亚N95。“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担心学校会打电话给我爸爸。”
系统：“已开启通话监控，如接到学校的电话会直接转接到你的手机。”
商予青默默鼓掌，原来她开了一个这么大的金手指！她腿不软了，手也不麻了，甚至能站起来蹦一圈！
“这个点还不去吃饭，就躲在楼梯间转圈玩啊？”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是干净醇厚的少年嗓音，但音色有些低哑，像开春的风，清爽又凌冽。
商予青几乎一瞬间就听出来是谁了，抬眸向声源处望去，段引舟正从下面的楼梯走上来，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拎着打包好的盒饭，看起来散漫慵懒。
十六岁的段引舟对商予青来说，是一段久违的回忆。他一步步朝她走来，她的记忆也一点点复苏，比起她常常在荧幕上见到的段引舟，此时的他眉眼间还未褪去少年气，但已足见精致。
她已经有十多年没有面对面见过段引舟了，直到他站在面前，她才意识到她的记忆出了偏差，段引舟比她印象中要更高。
“怎么，傻了？”见商予青盯着自己一动不动，段引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商予青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小步。“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今天你可是在学校出名了，不过你要怎么跟商叔叔解释？”
他说话时一双杏仁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商予青，年少时她还为这个眼神心动过，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近视又不戴眼镜，看一只狗都深情。
“不用你管。”商予青莫名有些生气，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段引舟自带一种贵公子的疏离感，把校服穿出矜傲清冷的气质，如果他不开口的话——
“你真是——做得好啊！不愧是我认识的商予青！商叔那边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段引舟把手里的盒饭递给她，“拿着。”
“谢谢。”商予青接过盒饭，不小心触碰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触感凉凉的，“不用帮忙，我不会让我爸知道的。”
“我就乐意帮你，我妈交代过让我多照顾你。今天你要是提前告诉我，我至少可以在楼下给你拉个横幅，多热闹！”段引舟嘴里的语气漫不经心，但眼里满是赞赏。
商予青已经习惯了他本人跟他长相的反差，点点头：“嗯，谢谢阿姨。”
段引舟气笑了：“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商予青抬起头，每次看他都得仰视。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盯着他高挺的鼻梁道：“也谢谢你。”
“记得有事就找我。”他从她身旁走过，离开了楼梯间。
商予青垂下眼眸，拿出手机查看今天的日期——2008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