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自己有五六十，可看上去，像是快七十的老人。
张氏看她年纪大，人也有些糊涂，本想着给些钱打发她出去，没成想沈黛黛坚持让她留下来。
作为碧荷院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嬷嬷，余嬷嬷身份水涨船高，众人对这个小姐身边的老人颇为尊敬。
如今这个老人坐在沈黛黛旁边，用她那不甚灵便的耳朵捕捉着沈黛黛几乎听不到的问话。
“她会死吗？”
余嬷嬷听清了，她笑了笑，露出缺了几颗牙齿的牙床。
“人都是会死的。”
沈黛黛抱着膝盖沉默了会儿，低低道：“她对我挺好的。”
余嬷嬷用符合她的苍老的嘶哑嗓音道：“老爷和夫人以后也会对小姐好的。”
“不一样，”沈黛黛攒紧裙摆，一字一句道：“那不一样。”
余嬷嬷看着她，小姑娘这段时间好好养着，眉眼间慢慢有了几分活气。
这点活气，是如今的锦衣玉食带来的，还是那个新朋友？
她目光慈爱，缓声道：“等小姐长大了，就会知道，都一样的。”
沈黛黛怔怔，她抬手去摸香樟树的叶子。
新生的枝叶柔软鲜嫩，捏在手里软软的，凉凉的。
“嬷嬷，”她轻声道：“如果娘亲还在，她会给我种一颗什么树？”
余嬷嬷缓慢地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问道：“小姐说，明姑娘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呢？她和嬷嬷一样吗？和小姐的娘亲一样吗？”
“我不知道。”沈黛黛伸手拿起水瓢，却想到侍女说的多浇水会把树苗浇死，于是又放下。
“我就是想着，这树是她送的，等它长大了，我想带着她来给树苗浇浇水。”
就像过去，她们一起站在树下，数着枝干上的新芽。
余嬷嬷转身回屋，过了会儿，背着手重新出来，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纹路更深了：“小姐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从前，嬷嬷经常和她玩这样的小游戏，总是能在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给她变出各种好吃的。
沈黛黛很轻地笑了下，“嬷嬷，我现在不饿。”
“唉。”余嬷嬷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这么快就被小姐猜出是吃的了。好了，愿赌服输，现在它归小姐了。”
沈黛黛看着被塞到手里的拇指大小的蜡丸，“这是什么？”
余嬷嬷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神秘兮兮的态度跟她讲：“这是嬷嬷早年间，因为救人，被神仙赐下的一枚灵丹妙药。天底下，就这么一颗。”
真的有神仙？
明徽好像也和她说过这世上有神仙呢。
沈黛黛紧紧握着手里的蜡丸，眼睛亮起来，期盼道：“神仙能救她吗？”
余嬷嬷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笑笑：“如果她真跟小姐说的一样，是个好姑娘，老天爷不会舍得把她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