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白色的丧服,目送着送葬的队伍在哭声中渐渐远去。他的眼睛是红肿的,这是他人生中面临的第一场死别。曹植没有想到前不久还在和他谈天说笑的良人,因为一个不经意的错误,转眼间就成为了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冰冷的尸骨。
曹植站在宫门前,站在融化的雪地里,他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遥遥地望见甄甄的身影,他几乎怀疑他的眼睛看错了。
曹植的声音从风中穿过,甄甄听见他说:“甄夫人,是你吗?今天的雪下得这么大,天气寒冷、行路艰难,你冒然地来探望我,是会冻坏自己的身子的。”
甄甄走到他的面前,苦笑一声,说:“没事的,子建,我只是想见崔夫人最后一面。”
曹植的心底一酸:“她走了,甄夫人。我的夫人她如愿离开了皇宫,她去过她想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甄甄问他:“子建,你的心里苦吗?”
“苦……但我又能怎样呢?”
他们在雪地里紧紧相拥在一起。
甄甄泣不成声:“子建,我的夫君袁熙就是被父王给杀死的,没想到崔夫人也被他赐死了。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我们的原配都是被魏王给害死的……”
曹植流着泪说:“是啊,甄夫人……甄甄。我的夫人她不在了,她不在了!甄甄,我们都失去了自己的原配,只有你才能理解我的心情……”
*
崔夫人的七七过后,冬天便也过完了,气候开始回暖。曹植在行宫的灵堂里给崔夫人举行了最后一次哀悼的丧礼,然后就命人把灵堂里挂着的白色的帐幔,和一应的白色蜡烛与供品给撤掉了。
春天来临的季节,曹植在宫殿里享用晚膳,再也没有人拦着他喝酒了,他独自一人喝到酩酊大醉,酒香洒满了寝殿。曹植喝完了他收藏的最后一坛陈年佳酿,只觉还不够尽兴,便命人安排好他的车马仪仗,他说他要去宫外买酒喝。
轿夫把车辇停在曹植的寝宫门前,曹植醉得不成样子,翻身爬上车中的座位,身体像烂泥一样瘫在座椅上。他对驾车的侍卫们说:“你们拿出你们最快的速度驾车,让马匹跑得越快越好,我不说停你们就谁都不准停下。我要让你们飞奔起来,让我的身体像云一样漂浮在半空中。”侍卫们觉得曹植的神情有些异样,他的情绪失控了,状态一反往常的简易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躁狂的悸动。
侍卫们不好多言,只得按曹植的吩咐照做。他们驾驭着四匹快马,在皇宫的道路上飞驰而过。曹植放声大笑,他边笑边说:“你们快一点,再快一点,我要的速度还不够,远远不够……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快努力奔跑吧,快跑啊……”一个侍卫对曹植说道:“临淄侯,前面就是司马门了。”曹植问他:“那又怎么样?”侍卫说:“侯爷,司马门是只有皇帝的仪仗才能经过的宫门。我们必须得停下车队,换一条道路行驶才行。”正在说话间,曹植的车马果然来到了司马门的门前,侍卫们停下了驾驭马车的步伐,踌躇在宫门前久久地观望着。
曹植不满地说:“你们怎么不跑了?快跑啊!谁敢忤逆我的命令?”侍卫们说:“侯爷,我们不能再上前了。我们没有皇帝的批准或是魏王的手谕,谁也不敢擅自穿过司马门。”曹植的脸庞通红,他带着一身醉意下了马车,对着看门的守卫们大声说道:“你们快把……快把这扇宫门给我打开。见到我的御辇,你们还不……还不快快避让?”
守卫们面面相觑,说道:“侯爷,我们只听皇帝的命令,只有皇帝的仪仗才能经过司马门。”
曹植听闻此话,便放声大笑道:“父王他不是一直想把我立为世子吗?我就是未来的皇帝啊!你们快把门给我打开……我今天一定,一定要从这里穿过去!谁劝我都不管用!”
他自言自语地说:“我堂堂的一个临淄侯,难道连一扇小小的宫门都跨不过去吗?!哈哈哈……而且,父王他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想让我当皇帝,他说我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哈哈哈……你们快点把宫门给我打开,不要耽误了我买酒。”
守卫们听见曹植的疯言疯语,便知他是喝醉了酒,只得无奈地拿着一长串繁重的钥匙,依次地打开司马门重重的门锁。大门应声开启,曹植在近侍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他的仪仗从司马门穿行而过。
司马门被曹植打开一事,很快传遍了整座皇宫。人们在背后悄声地议论着临淄侯醉酒以后的失态,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曹丕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