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他天生就有将一切解决得游刃有余的能力,北信介被所有人误以为是这种人。
虽说他自己对这类标签毫不在意,但是偶尔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他确实可以处理好自己想要处理的任何事,直到他倚着矮桌坐在榻榻米上过了成夜,却还是没能看见对方的名字出现在消息列表的时候,他慌张了。
秋日里日出越来越迟,想着应该是夜晚,抬眼看向了墙上的老式挂钟,都已经是平时起床的时间了,北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他又一次点开了聊天界面,对话框右下角并未出现“已读”,便突然低头笑了笑。
过去的自己还会说后辈轻率的举动欠考虑,现在的自己倒是做了差不多的事情。
和中居真正相遇之后,北经常在过去的记忆里寻找她的身影,甚至会忍不住假设,若是当时台风后的早晨,自己没有因为论文而拒绝室友的求助,没有去图书馆而是一起去了试验田,他们会不会有机会在那个当下就认识彼此。
这是一件说出口很不“北信介”的事情,他就不像是一个会做假设和幻想的人,更别提是和心仪的异性的假想生活了。
他记得阿兰在和妻子告白之前也提到过,“我和她认识第二天,我连我们两个人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三个了。”
听旁人说起来都很滑稽,自己陷进来的时候才有这个意识,原来愉悦的部分占了大多数,就连察觉到慌张的情绪仿佛都是一件好事了。
在回东京的新干线上,中居连着接了四个工作电话,前后算上转车加起来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她坐着的时间可能都不超过一个小时,余下一半时间她都站在车厢连接处猫着腰压低声音通话。
别提回line消息,查看邮件已经很费神了。
和主厨扯皮扯了一刻钟,她看着快到站了,立马说自己二十分钟之后到酒店,挂断了电话,中居闭上眼睛背靠着车窗摇了摇头。
一分钟的喘气时间都没有,员工电梯门一开就见到下属一脸绝望地叫了一声“部长”。
“我先换衣服,整理好措辞再和我说。”
抬手让她闭了嘴,中居走进更衣室,弯腰脱鞋时愣了两秒,站得太久了小腿很酸痛,幸好有北送的这双鞋。
无奈地狠狠地按了两下气垫以发泄心情,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在心里默念——面对疾风吧,勇士。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在看到送来的那堆鲜红欲滴的真玫瑰的一刻,心脏抽痛了一下。
拜托,天下皆知未婚妻小姐花粉过敏,迹部看到这些会杀无赦的。
“所以重新定的永生花什么时候送到。”中居勉强稳住自己的表情。
“上午只能送到三分之一,设……设计师说可能会来不及布置。”说着便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抖什么,订单都不是从你手上走的,”中居拉开抽屉摸出两张名片,“剩下的直接去这两家拿,如果店家不配货,就说是迹部先生有急用。”
新人一看就是来背锅的,接过了名片两腿都还在打颤。
“还有其他事情?”中居在心里又说最好别有了。
“抱歉部长,我现在就去。”她躬身退出门。
定错货是小事,中居只是烦恼为什么总是会一连串地发生这么多琐碎的事情。
她瞥了一眼时间,应该下楼去餐厅了,为举办晚上的订婚宴,今天的午场不对外开放,厨房里倒是忙碌着,谁让迹部说提前会和两个老朋友先来吃个简餐。
经过甜品部时见到了生面孔,中居在门外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这个正在做订婚蛋糕的人,总觉得在什么杂志上见过。
“天童觉,刚从巴黎回来没两天,”上田前辈小声说着,“国内第一家门店马上就开在银座。”
“RAKUEN(楽園)?”中居问道,“主厨不是不接定制单……”
“所以你想知道就这么一个蛋糕要价多少吗?”上田苦笑了一下。
“说出来让我死心,等等,千万别说,还是让我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后一点期待吧。”她摆了摆手。
上田拐弯去了餐厅,中居便推门进了厨房,一忙就过去了半日。
像这样在前场的工作时间是用专用机沟通的,所以她就把手机放在了办公室里,自然没有机会留意没有点开的那条消息,等到有空闲去查看私人电话的时候,主菜已经上完,她听着对讲里传来的一个又一个“check”,松了一口气似的瘫倒在办公椅上。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白石传来一条line。
“今天下半场会去你喜欢的酒吧,我也没有女伴,反正你们老总买单,要不要顺便一起?”
“不必了,让我保留一点对那家店的美好印象。”中居差点翻了个白眼。
“那我单独陪你喝两杯,你还没告诉我那位男士怎么样呢。”
白石的话提醒了中居,她好像从昨天就没有去留意北的消息。
“下次吧,下次,我也憋很久了。”匆匆搪塞了白石藏之介,中居退出界面略过其他新消息,在列表下面发现了北信介头像上的那个红色的数字一。
点开前就有奇妙的温度攀上了脸颊,她不知道北是如何回应她的那个问句的。
下一秒便鼻子一酸,她慌忙仰起头,眼泪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不是感动的情绪,比起说是感动,是她在恨自己明明像出卖了灵魂一样抵押掉自己面对爱情的能力,到头来她还是过去那个最讨厌的自己。
过去为了爱情付出的所有,她没有任何一秒钟是后悔的,不如说那时候的自己勇敢得可怕,好像无懈可击。
然而,因为北信介的一句话就动摇的自己,前进一步是恨自己没能改变,后退一步是亮出了自己懦弱的底牌。
这男人真是太过狡猾,中居总算是明白北的耐心与细心是为了什么了。
他只是在等她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中居幸子其实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浪漫主义就是天,爱情就是值得为之献身的,再极力否认也是无用。
在那条消息转为已读的瞬间北就想给她打电话,而先打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