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京城小官,一个是府中贵女,可都同样的奇思妙想。
成泛心道,这哪里是她自己想到的啊,她自己从来没有管过民生治理,这想法都是那担任刺史多年的大臣上书提议的,他们商议后觉得可行才颁布律令实施的。
成泛摇摇头,只道:“这是别人的看法,我只是和他探讨过而已。今日见了这场景,才脱口而出。”不是她的功劳,她还是别冒领为好。
只是不知,当初那个实干型臣僚,此处在何地领着什么官职。这么好的一个官员,她可舍不得留给祁贯。
邓念安点头,以示听到,心里却思绪繁多。
看来同样是随口一说,到底不一样。刺史府女郎的政治浸淫程度还是远甚于一个小小的官吏。
他不禁想到昨天夜里,在县里的几进宅子,李刺史的家中,门客与刺史聚在一起侃侃而谈。
谈到中途兴致正浓,刺史的养女带着婢女送上餐食,听了一会儿,接上了他们的对话:“……依小女子看来,赈灾措施并不完善。当前所实行的方式不利于百姓,在这种灾情泛滥下,没有粮食,谁等得起?”
座上的刺史捻须而顿,不以为忤,笑问养女有何见解。
那女子眼神熠熠有光,伏首呈道:“设义仓。”
众人相顾沉思,最后还是刺史起身扶起了女郎,佯装生气:“没规没矩!在这么多先生面前高谈阔论,卖弄文采。”
女子却笑嘻嘻转向众人,眼却看着邓念安,“众位都不会怪罪我的,是吧先生?”
*
将村人转移完全,成泛他们与县丞周巍、连山村村长焦岭一同再绕着村里喊了一圈,担心有谁还困在屋里没能出来。
成泛也趁势查看了一番房屋与田地损失。越往里走,损失越小,连山村村内尽头是连绵山脉,所幸本次没有出现山体坍塌,若要再山体滑坡,那就不是今天这样简单了。
村长焦岭将在船上的都记了数,但扳着手指,怎么也对不上数,一焦灼手下乱了套。
成泛问,“村长莫急,是少了多少人?”
焦岭着急,面上便带了出来,“怎么数,也差了俩。我们声音这么大,总不能有人没听见吧?”之前上船的那么多人,他挨个过了一遍,看着都是携家带口的,想来没差。但到底谁没跟上,他却想不起来。
刘适指指靠近里边的右侧部分,道:“那里看上去房子塌了一大半,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话是这么说,他心底却不认为那里会有人。那么破败的房,又住的那么远,怎么会有人在里面?
焦岭顺着刘适指的方向一看,脸上白了一片,脚控制不住地软,旁边的成泛和邓念安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看他反应,众人顿觉不好。
焦岭颤巍巍道:“我怎么会忘了这事?”
他捶足顿胸,“那秋家是外地迁来的,家里男人累死了,剩下孤儿寡母,一小一残,怎么逃得过啊?”
众人不敢耽搁,立即往秋家而去。
秋家的小院半塌,房梁委地,雨水积在里面,淹了半截小腿。
焦岭大声喊道:“秋家娘子?秋家娘子可在?”
没人应他。
成泛绕过倒地的墙体,往卧室堂屋那方向走去,蹲下时忽而听到几声细细的嘤咛,再要细听,又掩在雨声之下。
她招呼邓念安刘适他们过来,一起蹲下。
“你们可听到什么声音?”
刘适侧着耳朵静听一会儿,摇摇头。邓念安没动,屏息道:“下面有呼吸声。”
焦岭激动起来,号召他们立即搬离墙体木柱,“注意轻些,小心砸了人。”
成泛心中只觉凶多吉少,他们来时便听焦岭说秋家娘子腿脚不便,难于行走,秋家当家人撒手人寰时,幼儿还未出生。这一家人口不多,仅这两人,难说生存几率如何。
邓念安耳聪目明,听得比他们更细微,便作为观测动静者,指挥他们移动重物。
待把上面的砖瓦、墙壁挪开后,果然见地面伏跪着一女子,上身弓起一个弧度。焦岭颤抖着上前查看,女子头破血流,早已没了呼吸,只双手紧紧地护着一个襁褓。
似知道已无危险,那碎花襁褓中的婴孩猛然啼哭出声。焦岭想要去抱,那秋家娘子的双手却如铁臂一般,搬不动来。
成泛心下一叹,俯身过去,轻拍着秋家娘子的背脊,在她耳边道:“秋娘安心,你家婴孩会有人照看,衣食无忧的。”
再去抱婴孩,秋娘子双臂软软垂下。成泛抱着襁褓,朝着秋娘子一拜,“某抱孩童拜谢亲娘。”那婴儿似懂了她所说,哭声大震,在这纷纷的秋雨中,哭得人心肠欲断。
成泛转手将襁褓送进刘适手里,冷冷看向邓念安,道:“本次出了人命,那就一并查查这拨银赈粮修葺之事。”
“邓念安,你知道后续该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