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孤身一人,在长安的相识只有几个与他一同住在永安寺的书生,为人谦和,人际关系简单。
妙元兴致寥寥地放下折子,支着下巴道:“我就说顾郎一个书生,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世背景,毕霄,你还是太小心了。”
毕霄垂首道:“臣奉陛下之命护卫公主,此为臣职责所在。”
妙元满不在意地摆摆手。
晴芳试探问:“公主一会儿可要去天镜阁?”
妙元侧目:“顾郎起了吗?”
晴芳道:“早就起了,还差人来说过几次,想要求见公主。”
妙元“呀”了一声:“我就知道顾郎会想通的,这才多久,就急着见我了。”
晴芳:“……”您确定那顾郎君不是为了让您放他离开公主府才要求见的吗?
妙元懒洋洋:“但我今天上午还有课业要看,没空见他。你让人去给他收拾一下,等到午憩之后,我带他一起进宫。”
晴芳一如既往地恭敬:“是。”
然后身形一顿。
……等等,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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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皇帝后宫空虚,自从十六年前先皇后仙逝之后,只有陈贵妃、刘昭仪、薛美人三个妃嫔。
十余年来,也就添了两个庶皇子、三个庶公主。
今日是陈贵妃膝下三皇子姜承庆的五岁生辰,皇帝在宫中设下宴席,遍邀百官,妙元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不过妙元向来与她的这些庶母、庶弟妹关系不好,若是往常,她是懒得给这个面子来出席的。
但这次不一样。
当带有琼华公主府徽记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城时,机灵的小内官早已将琼华公主入宫的消息传到了所有宴席参与者的耳中。
朝臣、命妇、世家女郎均出殿相迎,远远便看见那奢华精致、逐渐向他们靠近的步辇。
——入宫不下辇,是皇帝赐予琼华公主的特权,这是连当朝皇太子都没有的待遇,其殊宠可见一斑。
内官们将步辇抬得稳稳当当,众人屏息垂首,纷纷向琼华公主见礼,待听见公主身边的婢女晴芳道“免”之后,才敢起身,稍稍用余光瞥向这世间最尊贵的天家女郎。
然后就看见……琼华公主下辇之后,没有朝他们走过来,反而向后转首,站住不动了。
再细看去,就能看见立在步辇之后的一个少年郎君,穿一身天青色圆领袍,因低着头,谁也不能看见他的相貌和神色。
琼华公主抬起下巴,清脆的少女嗓音中,含有不容抗拒的强势意味:“过来。”
众人竖起耳朵、瞪大眼睛:谁?这是谁?
而那一直垂首的郎君,也在静默了短暂的一息之后,微抬起头,朝琼华公主走了过去。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面白如玉,眉疏目朗,唇红齿白。行走间仪态端然,风度翩翩,好一个姿仪卓绝的美少年!
可是……
在场的众人更震惊了。
许多人都看得出来,虽然这少年郎在极力隐忍,但还是能从那略微抿起的嘴角与注视着琼华公主的目光中,觉出他的不满与抗拒。
妙元浑然不知,或者说她并不在意。
尽管顾郎昨夜还那般抗拒,但是当她今日让仆婢为他梳洗打扮,带入宫中之后,看到这么多的权贵朝臣都要向她恭敬行礼,他又敢不听她的话吗?
妙元唇角含笑,在顾舟距离她只有半步距离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然后转身朝大殿的方向走来了。
原本各怀心思的众人立时散到两旁,让出中间一条宽阔的大道。
顾舟身体微微踉跄,然后很快调整好步伐,垂首沉默地被她拉着往前走。
听见妙元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顾舟声音淡漠:“草民不知。”
妙元眨眨眼:“这是含元殿,父皇喜欢在这里宴请群臣。不过每三年一次的殿试,也是在这里举办的。”
被妙元拉扯的衣袖下,顾舟手臂微僵。
“这是你的同窗,挤破头考到殿试才能来的地方。可是顾郎,你现在就站在这里了。”
顾舟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他并未开口向琼华公主透露过他的家世背景,但想来也是,堂堂公主,要查他还不是很简单。
顾舟抬起头,目光直视眼前少女恬静姣好的侧脸,有些预感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看见妙元回头,语气俏皮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我进去参加宴席,我带你去见父皇,之后你就乖乖留在公主府。二是我送你回到江州,条件是你再也不能入京。顾郎……”
妙元语调轻飘飘的,踮起脚尖靠近他:“你会怎么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