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小珠姨姨提起,袖口和胸前都沾了少许泼溅的汤汁,裴腾吓了一大跳。
以前小珠姨姨虽然不睬他,可从没这样严肃过,碗还被她拨去了一边的地上,裂开来几瓣。
但中间的指头烫得刺刺的,裴腾在刚才汤碗倾斜的那一瞬间,便已感觉到危险迫近了。
是小珠姨姨当了自己的“救命大侠”。
瞅见庭院里娘亲出现,他忙敦敦地跑向裴缨琼身边,唤道:“娘,烫。”
右手的三个小指头烫成粉红,虽无大碍,看得裴缨琼却心疼极了。
她倒不是存心进二妹珠儿院子,晓得珠儿厌怒自己与卓姨娘,裴缨琼寻常都自觉不打扰。
适才近午膳时间,小家伙又躲藏得不见人影。她和奶娘一路分开寻找,看见畅鸾院外丢着一只皮球,知这小子素来莫名地爱黏乎绮珠,又听说二妹躺了四天未醒,这便跨进来看看,万没料到竟撞见了这一幕。
饶是她性情稳重、刻意忍让,也忍不住心生怨怼。
裴缨琼便牵过儿子衣裳,抚着微拢的孕肚,叱责道:“还有脸说,我和奶娘左右寻你不见,你却跑珠儿妹妹院里来了。这里可是你能随便造次的?该是给你吃点教训。”
话虽委婉压抑着,可裴绮珠俨然听出了愠意。
裴腾抿嘴唇,稚声稚气道:“是小珠姨姨救了我,否则腾儿该把碗打翻了。”说着指向地上还在冒着热气的汤汁儿。
小家伙生得单薄清条,理解力却满分,生怕娘亲误会姨姨,连忙地解释。
听得裴绮珠欣然舒了口气,再想起原著里的剧情,若然刚才不是自己及时发现,撞见的该是多么惨烈一幕。
也难怪大小姐会记恨在心,这样聪敏通透的儿子,若因烫伤而与未来的三甲失之交臂,做母亲的能不觉得可惜?
裴绮珠启口道:“琼姐姐莫训他,适才我正醒来用饭,不晓得哪个佣人端了汤碗放在桌沿,还是那般滚烫的。好在发现得及时,未酿成失误,着实虚惊了一场。”
碗是姚婆子放的,她把话点到为止,以大小姐的缜密必然会去打听。若然直接怪到姚婆子头上,倒显得自己在推脱了。
不过这个姚婆子必须得教训,原文里裴绮珠就是因着这一接连串风波,把对自己有愧疚的大姐都反目成仇了,裴府上到主母、父亲,下到奴仆,纷纷视她蛇蝎歹毒,逐渐落得个众叛亲离。
再加上夫家庆国公府对她的轻蔑,庞跃边关的战死守寡,那真是过得叫一狼狈不堪呐!
好在她裴绮珠来了,能用四年从底层爬到金牌级别,她的职场可不是白混的。
之后怎么活,活得如何痛快,都由她自个说了算!
话说着环顾找寻,在格柜上取一盒清凉膏走出去,给腾儿的指头涂上。
白皙而秀长的小手指,小家伙长得像他工部郎中的爹,清瘦修长,叶眉睿眼,一看就是会学习的。
涂上去凉丝丝的,裴腾怡然地吸吸气,立时就不难受了。
雨后的晌午微风轻拂,二妹爱美,满院子种着牡丹芍药月季等绮丽花卉,风一吹过便幽香沁脾。
裴绮珠揪着裙裾半蹲在台阶上,女子美若倾城,肤如凝脂,身姿婀娜。因着才醒,只简单梳个朝云近香髻,却在那绝艳中又多出了几许楚楚娇媚。
颔首仔细涂着腾儿的指头,腾儿乖觉地立正姿,略略拘谨的小矫情。
裴缨琼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再望望屋里的圆桌,那些吃得已然差不多的菜盘子。
……二妹往常为了保养身姿,每顿餐食可谓掐着几厘几两的吃。
更甚至为了勒住蜂腰,好在七夕夜游时偶遇褚世子,愣能日进一餐坚持了半月。
竟然,一顿饱食这么多。
因着幼年时的落水,原主已与大小姐生分多年了。日常各过各的几不打交道,就算互相照面,原主也多是“你、喂”的称呼。
怎似今日,却再次唤出口“琼姐姐”,还给裴缨琼的幼子涂膏药。
但孩子的眼神骗不了人。
裴缨琼与启锐堇成亲后聚少离多,生下腾儿一岁多时,她便带着孩子随丈夫去蜀州开渠工程上住了二年,再回府时,腾儿已经撒丫子满地跑了。
小家伙也是奇,三妹络琬疼他,他却爱理不理;二妹绮珠最是不搭睬他,偏是酷爱往她跟前凑。
裴缨琼不许给儿子吃糖,府上各院都遵照着,可她还时常从儿子口中闻到糖甜味儿。问谁给的,腾儿撅着小嘴嘘道:“我从小珠姨姨桌上拿的。”
试想,若是珠儿真对他凶恶,小家伙怎能频频靠近她身边?
裴缨琼忽地想起刚才过来的路上,看到姚婆子一手拿托盘,低着头,看到自己时略略闪躲的眼神。
这个姚婆子她知道,原是施姨娘院里的,因为利索嘴甜会来事,便被二妹调来身边使唤。
既是二妹身边的,那必然晓得腾儿有从二妹桌上掏东西吃的习惯……竟然把碗搁在了那般危险的位置。
施姨娘身边出来的人,裴缨琼却是不意外。
这些年,因着珠儿亲昵施姨娘,施姨娘又惯懂吹枕头风,父亲对她多有偏宠。连带着自己姨娘,甚至祖母的说话都没甚分量,吃哑巴亏的事儿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算。
可腾儿是她的宝贝,裴家的嫡长孙,今日一举倘若真发生了,在本已与自己生分的二妹之间雪上加霜不说,还牵连了她儿子!
裴缨琼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
她换上歉然笑容,似对着儿子,实则向裴绮珠说道:“那更是该罚了,珠儿妹妹才刚睡醒,人还乏着,你却进来叨扰,回去便教训你。这厢先向二妹陪个不是。”
裴绮珠涂完了膏药,攥裙站起身来。
心知大小姐将来要当上尚书夫人,在京圈拥有说话分量,何况自己明日之计还要用得上她呢。
她再活一次必须要苟住命,甭管几时能与庆国公府大公子和离,都不必树敌。
便淡然道:“琼姐姐莫怪他,他原是进来瞅瞅我醒了没。对了,我看腾儿该五岁了,生得却比别家孩童瘦小,一到饭点就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