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地问道:“卓姨娘,这是……”
很少有见二小姐这般苍白娇弱的时候,往常更不会用正眼瞧卓姨娘,昨日缨琼回院说二妹变了,卓姨娘此刻才算是真切感受到。
连忙谦敬地答道:“哦,国公府老夫人和大夫人听说小姐高烧初退,不放心,特特安排了两位嬷嬷前来探望。姑爷和小少爷也来了,正在祥泰院里等着。二小姐这是……”
扫了扫眼前场景。
醉雪接过话茬:“回姨娘,二小姐昨夜抄书到凌晨,今早送完老夫人和大小姐出发,便回来补了一觉。不料那烧才退下去又起来了,边睡边做了噩梦,好吃力才能醒过来,便唤我们出来透透气儿。”
裴绮珠默默地听她说完,歉然张口:“这些原是我让她们准备的,想着自己多吃点,身子能早点好。怎知还是一口也咽不下,便喝了半碗白粥,剩下的赏给她们用了。接连几日照顾我,也是辛苦。”
咳咳咳咳。
话毕,娇虚地由盈柳扶着上前,对范嬷嬷和彭婶溢出温柔笑容。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这明艳中又包含着赧意,然后素手端起桌上的茶壶:“两位嬷嬷来得突然,有失远迎。老夫人和婆母夫人对珠儿的关切,珠儿心中感激万分。那天因为着急回来看望祖母,走得匆忙,一直过意不去,这两杯茶便斟给嬷嬷,望代为表达谢意。”
那斟茶的动作虚浮无力,仿佛轻轻的茶盏都端得有些哆嗦。
因着动作,袖子里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动脉处的肌肤赫然一片紫红,还有雪花散粉拍扑上去的痕迹。
彭婶看了眼桌上,的确只用了半碗粥,女子脸色苍白中也确实透着发烧的红晕。本就生得绮艳,便越发在那红晕的勾勒下,衬得楚楚动人如尤物。
不由半信半疑起来。
裴绮珠刚才喝了酒,头有些晕乎乎的,端东西和走路都轻绵绵。她也没料到原主的酒量这么差,那杏花酒十分好喝,甜香上口,比现代的水果醋美味多了,她一下喝了半壶,这么快就上了头。
好在神志还是清醒的,刚才亦含了两颗橙汁薄荷味的饴糖冲淡味道。这酒所带来的虚软,倒使得演技更为逼真起来。
发现两嬷嬷在打量自己的手腕,她作出尴尬地样子解释道:“发烧太厉害,便用热敷炙出寒毒,手上逼出了红痕,用遮瑕粉掩盖了些,都刮得差不多了。”
边说边亲手把茶端给二位。
彭婶想起刚才厢房里看到的遮瑕粉,原来是这个用的,绷紧的脸色松缓了稍许,将茶杯拿在手里:“奴婢谢过二奶奶。”
咳咳咳咳。
不等她们放到嘴边,裴绮珠霎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捂着帕子,顿了顿,在帕子中间攥出一片鲜艳的红。
她像是生怕被人看见,往日骄傲的脸容涌上仓惶,立时地抓紧起来。
可公府的嬷嬷是什么颜色啊,一眼就看到了。
不是……这,这,大少奶奶这是病入肺了吧?
范嬷嬷是金老夫人身边派来的,一贯做事小心谨慎。看着手里刚刚被裴绮珠端过的茶,一时紧张得,觉得这茶都烫手了。
裴绮珠心知肚明,眼里微微略过戏谑。这个年头医疗有限,发烧很容易烧至痨病,甚至殃及性命。
范嬷嬷含蓄试探道:“大少奶奶贵体娇养,怎的一个发烧,就咳得这般厉害了?”
裴绮珠尴尬躲闪,丫鬟们也满脸欲言又止。
少倾,她像是为难道:“算了,晓得也瞒不住两位嬷嬷……有些咳嗽就是一旦咳上了便不容易好。这次或许疲劳加上风寒,一下子毒火攻心便成了这般……大夫说可能会咳上百日,之后能不能好全靠造化。烦请两位嬷嬷,莫要告诉婆婆和老夫人,免得平白担忧。我会努力多吃点东西,早点儿好起来回公府去。”
说着,给两位嬷嬷一人塞了两锭银子。
啧,白肺吗……
白肺会死人的。
彭婶只觉得往常诱人的银子,现在变得扎人起来。还有这个茶,刚刚大少奶奶亲手倒的,不会也……
裴绮珠只作浑然不觉,无辜的眼眸:“嬷嬷可是觉得茶凉了不好喝?我再倒两杯。”
“不不不,够了够了。”两位方才还扯高气扬的嬷嬷,只得喝-毒-药一般地咽了下去。
颇觉得这一趟来得上刀山下火海。本来还觉得威风八面的,他们国公府的高阶佣人,来到一个从三品官员的家里,那气势,压根儿碾压过府上的姨娘和其他嬷嬷。
裴绮珠暗暗勾唇笑,主动道:“我与嬷嬷这就去祖母那边,见见姑爷。”
她还没见过原主传说中的新婚丈夫呢,还有那个拖油瓶儿子。她要想法儿和离,还要和离得有利于自己,现在当然要装作对庞跃十分亲厚;等“病入膏肓”,那时迫不及待和离又满怀抱歉的就该是国公府了。
范嬷嬷果然生怕她见到小少爷,仔细把病气传给了。
连忙体恤地推诿起来:“不用了,就奴才们瞧瞧便好,这就走了。大少奶奶好生休息,待好全了再见不迟。”
裴绮珠没听劝,往亭子下走。只脚步才迈出去几步,却感觉那酒劲儿上头起来。她本已不吃不喝躺了四天才醒,尚且虚弱,昨晚又熬夜抄书,忽然饮酒便是虚不受补。风乍然一吹,只觉眼冒金星,发虚汗,眼前黑蒙得走不动路。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低血糖了,便忙苍白着脸往路边蹲下,这回的虚弱却不用再演了:“眼前发黑,你们容我先蹲会儿。”
一般低血糖时她就先蹲着,过几分钟那阵儿眩晕过去就能缓解。
范嬷嬷看着这一幕,越发觉得应该回去赶紧向金老夫人禀报。幸亏没今天就把人接回去,万一病恹恹地回到府里,她是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那若传出去,大公子还得落个克妻的名头。
原配生下孩子就死了,这个刚进门就肺痨躺卧了,之后还了得?还有哪个姑娘肯嫁进门?
正等候着,远处的石径上,施姨娘领着大公子庞跃和庞怀州往这边走来,一袭黑色缎袍在假山与绿植丛中时隐时现。
原是庞怀州等不及要见娘亲了,韩管家便领着往后院过来。施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