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存在的意义。” 孟阙苦笑着低下头,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兢兢业业只专注拍戏的影帝,也不是外人眼中光芒四射的大明星,更不是俞纯所熟知的脾气古怪的老板,而更像是褪去一切光环与棱角的最普通平凡的个体。 是只叫“孟阙”的那个人。 他犹豫过后,便选择向唯一看穿他、戳中他心事的俞纯诉说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明白自己存在是为了什么。拍戏?我是喜欢,可我拍了十年的戏,有时候过于专注投入,会忘了原本的孟阙是什么样的,一直扮演着别人,活成了别人…… 名利财富地位都有了后,便不知道该追求什么。遇到过喜欢的角色,拍过自己满意大众满意的作品,父母亲戚来往较少,但也都相处平和……有一天,我收工后,一个人看着窗外坐了一夜,我忽然感到彷徨,我的三十岁,好像已经活了好几辈子那么长,长到我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对一切都失去乐趣,也没有特别不能戒掉的兴趣爱好。” 孟阙摇了摇头,单手扶额,表情带着无尽的低落和迷茫,“你这么年轻有活力,对一切充满好奇和兴趣,一定不会明白一个人,他看着还没老去,心却已经死了好久的滋味……” 他就 是这样的,感觉这具身体还在运转,但他的灵魂已经枯萎,只日复一日地循环着枯燥的昨日。 所以那天晚上,他翻着他的电影看,反反复复看着总坚持心中正道,哪怕万人阻挡曲解,也坚守不松动的缘桢和一条道走到黑、人生短暂却足够轰轰烈烈的李修涵,他忽然很羡慕他们,恨不能真的成为他们。 成为坚定的缘桢,成为恣意的李修涵。 俞纯眨了眨眼,轻轻吸了口气,听着孟阙说完,她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 原来如此,这就不难怪,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分裂出这两个人格了。 这是正义与邪恶最极致的两个代表,也是性格最分明的两个人物。缘桢遭受了很多非议,但他一生致力于除妖卫道,被世人曲解坑害也不曾放下过他的正道;李修涵则是出场便是黑的,他恣意妄为,聪明又偏激,年纪轻轻便成了头号罪犯,最后更是用轰动的爆炸来结束他短暂却令人唏嘘的一生。 他们都太鲜明了,鲜明得孟阙这个活人觉得他还不如这两个纸片人有血有肉,所以在强烈的自我否定和迷茫之中,他分裂出了这两个人格。 这才是真正的“对世俗没有任何欲望”的男人啊。 缘桢在他面前都小巫见大巫了。 俞纯上前,犹豫了片刻,便大胆上前,伸出手,轻 轻抱住了孟阙的臂膀。 没有半点旖旎,只有安慰与鼓励。 “可是平淡无波澜的人生,已经是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想达到的曙光了啊。” 女孩的声音轻和有力量,她语气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怒其不争的急,只有淡淡的惆怅,好像是觉得不能分担他这种迷茫无趣似的。 “你只是太优秀,提前抵达了我们的终点,但谁说终点就是结束?只要生命不止,任何时候都是新的起跑线。”俞纯伸手,轻轻拍了拍身体僵住的男人的后背,语气欢快起来,“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走慢点,等我们追上你啊。但不要否定自己的存在,有人喜欢你牵挂你,你的存在会给他们带去温暖和鼓励。为此,再坚定一点,好不好?” 再坚定一点做孟阙,不要羡慕谁,不必成为谁,就只做你自己。 孟阙感到喉间发苦,他身体缓缓放松,眼里微微酸胀,半晌,他伸出手,想要回抱住这一份温暖和鼓励,却又怕惊扰了会叫她飞走似的,手伸出却不敢落下,只虚虚地环着她。 他想说,此时他就还是羡慕李修涵,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她。 作为孟阙,却不能,也不敢,这太冒犯了。 “可他们喜欢的……是星光熠熠的影帝,是温朗帅气的长相,是媒体夸大的谦谦君子……”这些,不是 他。 “那又怎样?难道这些都是你演出来的吗?影帝是你自己挣来的名头,长相是生下来就有的,至于谦谦君子——好吧,我必须声明,你真不算什么谦谦君子,最多是冷淡有礼貌的看客。” 俞纯说着,忽然又笑起来,双手用了点力,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抱住了他。 “可是孟阙,我喜欢啊,这样真实有缺点,会叫人生气的你,我喜欢的。” 轰—— 孟阙抬头,眼底闪烁着惊疑的光芒。 他不敢置信似的瞪大了眼睛,喉结上的软骨飞快滚动了几圈,努力了好一会才找回他的声音。 “可你喜欢的……”不是李修涵吗? 他没告诉她,他现在有李修涵那部分记忆。想到这里,他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明知道可能是假的,是安慰他的善意谎言,孟阙却可耻地想要将谎言进行下去,他的手缓缓回拢,终于触摸到了她柔软温暖的肩,他微微停顿片刻后,便抱住了她。 不敢用力,怕弄疼她,但又不想她轻易退离的力度,紧紧地抱住这点偷来的温柔。 入行太久,太年轻的时候扮演别人,经年累月的投入一个又一个角色里,入戏太深让他早就忘了该怎么享受生活。更别说结交朋友,他没法开口说这些,听到最多的都是—— 你已经是这么成功的人了,肯 定没有烦恼。 你长这么帅这么有钱这么有名,你怎么会懂小人物的烦恼? 你活在鲜花锦簇中,众星捧月的人还缺什么? …… 这些言论将他心底的声音淹没,于是他没法开口,也不会开口和任何人说这些。 可是现在,对着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女孩,却能倾诉,还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应。 不是质疑他为什么不知足,也不是反驳他批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