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阙将事先拟好的文书交给了俞怀义。 以他摄政王的名义,终止西域为附属国的合约,这再合适不过,天兆这边的骂名他背了,对西域国的交代他也给了。然后他让俞怀义去将他母妃的骨灰,一并交还给摩苛——这两样,是能让摩苛冷静下来,考虑合谈的重要条件。 摩苛只爱他的母妃,对他这个外甥感情不深,所以他的生死对摩苛来说无足轻重,但母妃能够魂归故土,是他和摩苛共同的心愿,而西域国不用附属缴纳高昂的岁贡,摩苛就不用为了这些而必须攻打天兆。 至于能不能谈成,那就是俞怀义他们的事了。 俞怀义谈成了——过程并不轻松,他和摩苛单挑,摩苛惜败,他伤重,但也因此,让两国签订了止战盟约。 至于俞纯,她带着世人眼中“死了”的孟阙,在一僻静的林间木屋中隐居。 只是……孟阙却活不长了。 他体内中了毒,这个疯子,居然为了取得孟渊的信任,服了同样的毒!虽然量少,但也减寿。 这几日,孟阙的毒发作了,这种毒发作起来,流血、浑身痛,不致命,但每次发作,都叫俞纯看得心绞。 木门开了,俞纯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背脊才松弛下来。 “你可以回去继续做你将军府的大小姐。” “哥哥。”俞纯看着床上虚弱躺着的男人,目光温柔又有点心疼,转过视线时又只剩下温和平静,“你有锦绣前程,天兆国需要你,新皇也需要你,还有,爹爹和嫂子,她现在也需要你。别总偷偷来找我了。” 是了,俞怀义依旧是天兆的大英雄,如今新皇很是依赖他,他也和俞纯选中的那位“准嫂子”成亲,成了一对令人羡慕的佳偶。 “可是……”俞怀义想再劝点什么,却在俞纯平静的眼神下败下阵来。 他这一刻,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不,其实他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愿承认。 孟阙说俞纯想轮太阳照耀了太多人,这话没错,但有一句孟阙说错了。 这轮“太阳”,从始至终,只看向了他。其余人只能仰慕着她的光,却无法让她停留。 哪怕孟阙走错路、做错事,伤害了她,她也不会放弃他选择旁人。哪怕现在的孟阙一无所有,她也愿意和他走,哪怕他寿命不长……她也会一生守在他身边。 孟阙说她无情,却不知道他有多让人羡慕——俞纯的善良可以给很多人,但她的爱只给了他一人。 俞怀义都嫉妒,这是他家的小白菜啊,就这么便宜了这脑子不正常的男人?明明可以做千金大小姐,嫁谁不好,却要和孟阙在这隐姓埋名过清苦的日子。 “你们以后怎么打算。” “不打算了,他活多久我就陪他多久。”俞纯伸手掖了下孟阙的被子,男人眼睫一动,她唇角提了提,也不拆穿,只继续道,“他在哪,我在哪。” “那他……以后呢?” 俞怀义没忍心说“死了”,怕俞纯伤心,但却仍保有那么一丝丝的期许,死了,就改嫁吧,或者不嫁人更好,他们俞家养得起她。 哪怕她只爱孟阙,但只要她回去,他和妻子可以照顾她一辈子。 俞纯伸手握住孟阙的大手,有些凉,她便用柔软温暖的手给他捂:“没关系啊,和他在的每一天,都是最好的最后一天。他去哪,我去哪。” ——他在哪,我在哪。 ——他去哪,我去哪。 俞怀义眼里的期许尽数湮没,孟阙若是逃亡她便逃亡,孟阙要是死了……她也会追随。 这样的深情,他都不敢诅咒孟阙早死了,怕孟阙没了,妹妹也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身后的青年黯然离去,而屋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不后悔?” “有点?” 男人闻言一愣,咳了声,面上没有什么波澜,但手却倏然握紧了她的。 俞纯展颜,笑得有些慧黠:“可怎么办呢孟阙,我这人啊,就是心眼小,就只装得下你了。” 孟阙压下喉咙间的腥甜,眼尾微微一红,她不后悔,但他后悔了——当初那么义无反顾地吞下无解的毒药,如今想和她白头到老都是奢望。 但他知道,再给他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这么选。不吞下毒药就无法获取孟渊的信任,也就没法趁摩苛知晓之前,解决孟渊和张贵妃他们,更没办法护她无虞。 他只是后悔,之前明明可以有那么多的机会陪伴她,却因为猜忌而错失了,还害她伤心难过。 “纯儿,想不想放风筝?” 孟阙伸手,俞纯便搀着他起身。 “今天无风。” 孟阙笑笑:“我见你放过三次风筝,好像都是无风的天。” “嗯,三次?” 俞纯有些疑惑,不是才两次吗。 “第一次,我潜入皇宫,无意中看到你哄十……就是现在的小皇帝,想让他帮你躲开孟齐。明明没风,你却哄骗他在院子里跑了半个时辰……” 俞纯闻言,噗嗤笑了:“原来你那会就在偷看我了啊。” 孟阙:“……没有的事,那会只觉得你又傻又机灵,才多看了两眼。” 傻的是那么多人想入宫做妃子,她却对皇子们避之不及;机灵的是,她会借力打力,借助周围的人帮她避祸。 第二次,便是他们三神庙“私会”那次了。 她趴在墙上,笑得比她头顶上方暖阳落下的霞光还要明亮。 “小哥哥,能帮我捡下风筝吗?” 她一定不知道,他那时有多希望就这样一辈子。 直到他听到她的心声,知道她是为着他身体内另一缕魂魄而来,他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