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泽嘴唇嗫嚅了两下:“不是……” 叶初棠讶然:“你们搬家了?” 旋即,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了然一笑:“哦对,二叔现在升了官,府邸自然也要换的。只是不知你们现在是住在何处?” 叶明泽额头冷汗直冒,那几个字卡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说道:“在、在柳弯巷……” 叶璟言闻言抬头,惊讶又欣喜:“这么说,岂不是和我们家在同一条街上?那敢情好,以后咱们再见就方便多了。” 叶明泽咽了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他冲着一旁的小厮疯狂使眼色:“你、你先回去!跟父亲母亲回禀,就说、就说——堂姐他们回京了!”. 随身小厮没见过叶初棠几人,虽然瞧着自家主子这反应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立刻应声:“是!” 然而他刚刚转身要走,就听身后清润干净的女子声音传来。 “明泽,这么着急干什么?” 叶初棠唇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温声道:“我们这一路风尘仆仆,哪儿有不整衣梳洗好,就直接派个小厮回去通传长辈的道理?不知道的,还当我叶家没有教养,不懂规矩。” 叶明泽顿时觉得一耳光狠狠打在了自己脸上。 她这话,不就是在说他狗屁不通,不懂礼数吗!? 小厮回头,面露迟疑。 看样子,这女子真是叶家人,论起辈分,自家主子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堂姐”,那这到底是听谁的? 叶明泽勉强笑道:“我这不也是想让家里人早些知道你们回来的消息,一起高兴吗?我——” 叶初棠云淡风轻打断他的话,“三年都过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分明她语调平静温和,甚至眉眼温润,还带着几分笑意,可这话一出,却莫名带着股令人无法违逆的气势。 叶明泽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乱如麻。 他抿唇看向叶初棠,一时间竟觉得无比陌生。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记忆里那个体弱多病柔弱安静的堂姐,眉眼间褪去了曾经的青涩与柔怯,取而代之的,是如静水深潭般波澜不惊的从容内敛。 五官模样分明是熟悉的,可这一身风华气度,却又与从前判若两人。 若说从前的叶初棠是蒙了尘的明珠,美则美矣,却因那份软怯安静显得十分不起眼。 那现在的叶初棠,就像是洗净了铅华,逐渐绽放出了属于她的璀璨华光,令人难以忽视。 叶明泽只得压下心中闷燥,让小厮回来,在一旁等着叶初棠几人用膳。 这一幕场景实在是稀奇至极,引来周围不少人的关注。 不时有人窃窃私语。 “那女子竟是叶明泽的堂姐?他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门亲戚?” “许是老家来攀亲的?毕竟叶大人现在可是飞黄腾达了!” “看着也不太像啊……寻常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姑娘来?且就算不说她,旁边那两个少公子也都是各有气度,连那小娃娃也是懂事乖巧,在这样的地方也大大方方,毫不露怯,这可不像是普通出身啊……” “等等!我想起来了!叶大人从前是有位兄长,也在京为官,而且当时好像比他官职更高!好像、好像是叫……叶铮?” “对对!没错!我也记得这位!当年那位叶铮大人可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都说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最年轻的刑部侍郎,可惜后来触怒龙颜,便被贬出京去了,没多久就听说在路上出了意外,一家子都没了!没想到——他的几个血脉竟都还活着?” 进出揽月楼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就算对叶铮这個名字不慎熟悉,也都差一点晋升为刑部侍郎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这人与如今风头正盛的叶恒,还是亲兄弟。 一时间众人看向叶初棠几人的目光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知是谁低声:“可惜了,父兄不在,一个柔弱女子,带着几个年幼的弟妹,又能如何?” …… 叶初棠对四周的打量和议论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吃完了这顿饭。 旁边的叶明泽已经等得火急火燎,却又不敢催,只能艰难等叶初棠他们都吃完了,才迫不及待急急问道:“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我这就让人去找辆马车过来!” 叶初棠用帕子擦了擦小五的嘴角,将她抱入怀中,这才回头笑着婉拒。 “多谢,不过不用了,我们外面有马车。另外既然都住柳弯巷,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回去,正好也省了麻烦,如何?” 叶明泽心里十分抗拒,正想着如何拒绝,就见叶璟言喊了小二过来结账。 他立刻道:“这顿饭我来请吧!” 叶璟言迟疑地看向叶初棠,叶初棠摇摇头,正要拒绝,叶明泽又道:“哎——堂姐,你们好不容易回来,这顿饭怎么还能让你们掏钱呢?这揽月楼我常来,记在我账上就行!” 提到钱,叶明泽的底气似乎又回来了一点。 方才没太注意,此时他才发现叶初棠几人的衣着打扮都很简单。 也是,没了爹娘庇佑,他们这几年的日子不知道过得多么穷酸辛苦! 这让叶明泽心里产生了强烈的优越感,连带着之前看到叶初棠几人的惊惧闷燥都消散不少。 是啊! 不就是几个无依无靠的破落户吗,有什么好怕的!? 叶明泽又补充道:“你们有所不知,这揽月楼如今涨价了,一顿饭下去得不少钱。” 言下之意,叶初棠他们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