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站在那,厨房和客厅的衔接处挂了两盏灯,暖黄色的光线投在她身上,衬得她皮肤瓷白。
她抿了抿唇:“爸,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哥了,都可以喊他过来。”
听她这样说,姜青山手中摩挲着锅勺,倒也没太惊讶的语气:“你和小言和好了?”
“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姜南接过小馄饨。
这些年里,姜青山烟瘾越来越大,酒也越喝越多,姜南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周赫言从筒子楼里搬了出去。
那段时间,姜青山总是神神叨叨的,一个劲说他们还在屋子里,人没走,吃饭要喊,买了好吃的回来也要喊。
听见屋子里没有人回应,姜青山在原地愣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带着这样的情绪波动,后来在一次出任务中,他被绑匪开枪打伤了腿。
子-弹取出来后,医生说伤到了神经,实在没办法。
那条右腿养了半年还是瘸了。
一个瘸子是参加不了一线工作的,姜青山就在领导的劝说下转了文职,没干几年就提前申请病退了。
那条腿刮风下雨,梅雨季节就老是疼,从骨子里钻出来的酸痛,如同无数只看不见的小蚂蚁在咬着,抓又抓不着。
他也不说,就一张一张膏药往上贴。
姜南大学毕业后,一直留在上大学的那个城市上班,加上空闲时候兼职,也算是攒到不少积蓄。
文都的房价不高,四年前回到文都后,姜南就买了现在住的这个两室一厅。
姜南仔细想想,那几年姜青山其实最缺的是陪伴,而她当初不顾所有的离开文都,把姜青山丢在这里,丢在这个痛苦的起点上,仿佛将他禁锢在了深渊里。
周赫言的离开,是因为她的决绝,而姜青山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提过周赫言,是因为顾着她的想法。
从始至终,不懂事的都是她。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遇见周赫言,她大概还是没有勇气去找他,他们之间隔着的鸿沟,跨不过去。
她尚且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索性迈出一步是一步。
“爸,这几年对不起。”
缄默了许久,姜南终于又开了口,滚烫的小馄饨吃进嘴里,还是那个味道。
“南南,你小时候爸不要求你学习成绩多好,长大后也不要求你找个多好的工作,出人头地,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以前不开心的事情就忘了吧,不要陷入死循环,生活是美好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不要背着那么重的包袱。”
“你总是不开心,爸看着你这样,我也会情绪低落,像我们这样的老头子,难过的度过一天不利于身体健康,你总不会希望我年纪不大就离开你了,所以就算是为了爸爸,你也要开开心心面对每一天。”
“你要是实在心里有话,又不方便和爸说的,你就写在日记本上,你从小到大不是都爱写日记吗?放心,爸不会偷看你日记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是有自己的秘密的,爸爸尊重你的小秘密。保证不偷看。”
“爸,你真好。”
姜南察觉出自己眼眶湿润了,她不想被姜青山看出来,便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姜青山熬的辣椒酱,混了点在汤里,没吃上两口就“呼哧呼哧”吸鼻子。
姜青山看穿后也不识破:“你这丫头,上高中的时候多么开朗一姑娘,你说说你现在年纪不大,心事倒不少,总是愁眉苦脸的,容易变丑,长白头发,又长皱纹的。”
“成年人都是有烦恼的。”
“结婚了才算是成年人。”
姜南弯起眼,笑着反驳:“谁说的?”
“你爸我,我说的就是真理,”姜青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抽烟,抬头看姜南还在吃馄饨,他直说道:“生日那天别让小张来了,小言回来,遇上了总归不好。”
姜南明白姜青山的意思,“那几天他要出差,反正往年你也不通知他,今年还是照样吧。”
“你有小言电话吗?”
“有。”
“那这事你通知他。”姜青山摁灭了烟,没给姜南反驳的机会。
*
周末两天过得飞快。
姜南忙完采访,才想起来姜青山托付她办的事,她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跟周赫言说。
这么久不联系,贸然喊他来家里吃饭,不知道怎么措辞,她说要把电话给姜青山,让他和周赫言说,可姜青山死活不乐意。
她纠结了好久,既要不显得生分,又要不那么尴尬。
手机拿在手里,又放下,江小杰走过来看见她手机聊天界面停留在“周赫言”上,不免有些好奇。
他把小蛋糕放桌子上,拆开包装递过去,“南姐,你这个周赫言是我学长吗?”
姜南慵懒窝在座椅上,“嗯。”
“你们认识啊?”
“算是吧,他上高中的时候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姜南吃了两口奶油蛋糕,实话实说。
江小杰直勾勾看着她,“那天在顾晴婚礼上,你们还装不认识,我还介绍说你是我女朋友,合着半天,就我一个傻子。”
“没有,好多年不见了,一时没认出来。”
“那你们熟吗?”
“一般吧。”她说的心虚。
姜南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和周赫言的关系,曾经很熟悉,隔了十年,再熟悉也变得陌生。
“那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
“我不太清楚。”
江小杰仍不死心,“算了,你把他微信推给我,我自己问。”
“这……”姜南有点犯难。
江小杰也是识趣的人,自然瞧见了姜南面色变化,他也不强求,换了个套路:“你可以问一下他,愿意加我不?要是愿意你就把他推给我,要是不愿意再说,那天我打完电话他就没人了,给我的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又不是微信的,我贸然给他打电话问这个问题有些傻,还是在微信上先交流一下感情比较好,循序渐进。”
这下算是将姜南停在了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