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顺着流下喉管,苦涩中带着温暖。
它盖住刚才冰棍那甜腻的奶油味,以及姜南说的那句“因为冰棍是你买的”,眼前的人,将情绪隐匿的干干净净,似乎那句话,也随着毒辣的日头,偏移了。
周赫言将杯子抬起,轻磕桌面,“姜叔,谢谢您。”
“谢什么,是我应该谢谢你,愿意过来陪我过生日,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自己都不记得了,”姜青山说:“来我们三个喝一个,算是欢迎小言回家。”
姜青山给周赫言杯子里又倒满酒,回头给姜南杯子里添上少许,“小言,你还别说,今天可是头一回和你喝酒,以前总把你们当孩子,一转眼,你们都快成家立业了,仔细想想,这十年过得也挺快,没有想象中那么煎熬。”
杯壁相撞,发出轻脆的声音。
酒过三巡,三人酒逐渐上头。
周赫言喉结上下滚动:“姜叔,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包含太多,太沉重,他瞥下眼,声音都低下来:“当初我不应该不辞而别……”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姜青山摆手,打断话:“你呀,和南南性子太像,心都太善良,总是习惯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可总是这样想,人是会吃不消的,人的情绪是有限的,无限次的内耗,总有一天会崩盘。”
这话是说给周赫言听的,也是说给姜南听。
姜南明白,姜青山这是借着话在提醒她。
她低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光,冰爽的辣味滑进去,让她忍不住皱眉,心里也变得五味杂陈,这白酒确实苦涩。
她侧头看着周赫言:“这句对不起,应该是我的。周赫言,是我对不起你,这十年,欠你太多,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周赫言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姜南会这样说,无非是因为那年分开闹得很不愉快,而他是那件事情的受害者,可反过来想,她又何尝不是。
牢笼里困住的不光是他,还有她。
在那无限的愧疚中,他们都得不到解脱。
“你没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做不了主的。”
周赫言劝她,唇边挂着笑:“我做这一切,就像是姜叔说的,我只是过不去心里的坎,无限期把自己困在这一片,不愿意往前走。”
姜青山见状,有些语气不善,说:“姜宋丢了,和你们两人没有任何关系,是我错。”
姜青山到如今,还是很纠结。
做为警察,他永远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可做为一个父亲,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有三个亡命徒持-枪偷窃了市里几家金店,还开-枪打死两个人。
三人作案,在现场抓住一个腿受伤的,至于其他两个,混在人群里逃离了。
等他想要抓同伙时,却被告知,对方挟持了姜宋。
这三个亡命徒早就做过调查,姜青山是队长,上过报纸,是荣获众多殊荣的人民警察,这场战役中必然有他的存在。
绑匪让姜青山带着人来交换他的儿子。
那个时候,姜宋才五岁不到,刚上幼儿园,视频里他浑身透着朝气,丝毫不胆怯,小小的眼睛里都是坚定信念。
姜青山假意答应换人,可却提前做好打算,想要将两人一网打尽,那时候他太年轻气盛,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两全齐美,万无一失,既把绑匪抓住,又救下儿子。
绑匪的车从山路一直往深山里开,姜青山开车去追,子-弹无意间打中后轮胎。
绑匪车速过快,一下子没控制住方向,整辆车掉下山去。
姜青山带人追到山下,山底只有一辆破碎的车,还有两个没了呼吸的男人,至于姜宋,人不在车上。
绑匪死了,死无对证,没有人知道姜宋究竟在哪里。
那一段时间,姜青山带人在那一片搜山,每个洞穴都翻了个底朝头。
没有。
活生生的一个人像是人间蒸发,没了踪迹。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有想过,这也许本来就是个死局,如果那时他放了人,绑匪也不会放过姜宋。
姜宋被抓,就是个死局。
他做为人民警察,是局的开始。
姜青山抬头喝光杯中的酒,面前的两个人早就喝醉倒在桌上,那么多个睡不着的夜里,他都是靠着酒来麻痹神经,姜南又怎么喝得过他。
他装醉,只是不想姜南喝太多。
酒伤人,尤其是醒过来时,胃里烧着疼,头也疼,整个人像是被打散架了。
姜青山把两人扛进房间,一个送去姜南卧室,一个去他房间,而他自己,躺在沙发上。
和以前在筒子楼里一样,姜南一个房间,周赫言和姜宋一个房间,他就睡在客厅的沙发里。
沙发是硬板的,睡一觉起来浑身不舒服,不过他也习惯,在警局经常凑合,遇上案子有可能整晚不睡。
后来,姜南和周赫言存钱给他买了张像床一样的沙发,可以折叠,柔软又舒适。
他躺在新沙发上的第一晚,就做了个好梦。
梦见姜南和周赫言长大成家,姜宋也当上警察。
当警察是姜宋的心愿,小小的年纪就爱偷偷戴他的警帽,他还会有模有样的敬礼,“爸爸,以后我也要当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和爸爸一样,为民除害,为国争光。”
如果姜宋没有离开,或许这一切都会实现。
酒劲逐渐上头,姜青山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太阳。
今天是开心的一天,虽然姜宋没有回来,可周赫言回来了。
姜南和周赫言也逐渐把话说开,日子会一天一天变好的。
他也相信,总有一天,姜宋也会回来。
毕竟,姜南在找他,周赫言也要找他,包括他自己也在找。
“我们都会好好的。”姜青山笑笑说。
*
姜南醒来,已经晚上八点。
她是被张秉文的电话吵醒的,迷迷糊糊接通后,她翻个身,问道:“谁?”
“南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