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处,墙壁的阴影将他围得严严实实,不叫人察觉。
“快集合!快集合!”为首的左翼卫喊叫道。不多时,暗牢各处的左翼卫纷纷成一队。
“钟大人有令,所有人员迅速在城楼下集合!”
突如其来的便利使高元奇有些惊喜。
随着脚步声的渐渐疏远,高元奇这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幽暗的灯光映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左翼卫走之后,这牢就显得空旷了许多。牢中灯光昏暗,高元奇小心翼翼地辨别着方向。不是罪大恶极的人都不会关押于此,高元奇一直往里走,只见尽头有个单独的牢房,除了墙壁上挂了一盏小灯,牢房四壁皆是冰冷的铁锁,而一名女子趴在地上没有动弹。
看到这样的场景,高元奇的声音颤颤巍巍,试探性地唤了一句:“岁新?”
苏岁新一怔,满眼惊恐地抬头望了望牢笼外。高元奇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巨浪翻滚,他发疯似的跑上去,双手紧握着牢门的铁柱。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是谁!是谁!”高元奇不能引起太大的动静,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双眼睛红得像杀人的修罗。
苏岁新如今面目全非,已经不能说是一个人,而是一团肉泥,她的脸上被血糊满了,四肢的筋脉已经被打断,身上穿的牢衣更是像从血泊里浸染过,身上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刺伤的,烙伤的……有的伤口还被水泡得发白,流着发黄的脓血。
苏岁新见高元奇,靠在牢门边囫囵地说道:“元奇,快走!这里危险!快走!”
“不!我要带你出去!”苏岁新担心高元奇引来侍卫,一时间气急攻心,吐了一摊血,高元奇停下了动作,托起苏岁新的脸,无措地为她擦拭血迹。苏岁新的眼睛看着他,突然高元奇感受到手上温热的触感,他抬眸,与苏岁新对视,这才发现,那温热的触感正是苏岁新的热泪。
她的眼泪和血污混在一起,苏岁新原来明媚的眼眸,现在被眼泪和血水模糊,如同涟漪中被打散的圆月。高元奇想到他第一次见到苏岁新时,那倔强又灵动的眼眸。
高元奇看着那样倔强的苏岁新如今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他双眼发红,浑身的血直冲脑门,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元奇,你听我说……”苏岁新攀着牢锁,一字一句的在高元奇耳边低语,她嘴巴里都是血水,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她说的很慢,但高元奇听着却很明白。
“对不起,我骗了你。”高元奇仿佛有一丝错觉,苏岁新从来没有用那种带着近乎柔情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跟我走,这账就一笔勾销。”高元奇想要拔出斩月刀,将面前碍眼的牢锁一斩为快,他会背着苏岁新离开这吃人的地方,从此山高水远,谁也找不到他们。
可下一刻,苏岁新的手无力地搭在高元奇想要抽刀的手上。
“元奇,说来你还是要怪我的,是我辜负了你。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我生来背负着国仇和家恨,我的生命注定是要为我的家国祭奠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命数。
元奇,我从来没奢求过这世上任何一个良人的爱,我本应像蝼蚁一般活在前朝的阴影里,可能上天也看我可怜,赐我一个郎君全心全意地将我放在心上——
元奇,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别为我这种人流眼泪,不值得……”苏岁新欲将手伸去与高元奇擦拭眼泪,但她说了一长段话,如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我左右逃不过一死了,在死之前,还能看见你,我这一辈子了无遗憾。”苏岁新最后一句说得像羽毛一般轻,却压在高元奇心头有千斤重。
高元奇颤着双手托着苏岁新的手。
苏岁新转头看着墙上的灯丝,又转头看着眼前泪水纵横的高元奇。薄薄的水雾模糊了苏岁新眼前的景象,她微微一笑,说道:“下辈子,十里红妆一定嫁与你。”
苏岁新放下了最后一件事,身体轻的像是一层柔纱。高元奇感受着苏岁新渐渐微弱的气息。茫然地说道:“不!不!不……”
高元奇隔着牢门,紧紧地贴在苏岁新的身体,将苏岁新的脑袋搂着,好像他们亲密无间,恩爱不已。
“我不允许你就这样丢下我,独自走了!阴曹地府,冷得很,你畏寒,定不会在那种地方过得舒服,你且跟我走,我照顾你……”高元奇喃喃道。
“大胆贼人,竟敢擅自闯左翼卫暗牢。来人,给我拿下!”
暗牢瞬间被烛光照得刺眼,左翼卫不知何时竟回来了!高元奇完全地暴露在众左翼卫的目光下。
但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在暗牢中响起:
“陛下有旨!”
领头的左翼卫狐疑地朝身后看去,发现来人正是瑞王赵容疏和青州世子祝千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