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子只瞪大眼睛“真的,我们可以出宫了,我可是太想阿娘了。”
安澜笑笑,又摸了摸小桃子的头,小桃子问“可是,阿郎,郎君,小娘子他们都在漠北,那三娘子也要去漠北吗?”
安澜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是要去的,将军府如今不过是一座宅子罢了,只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小桃子只惊道“三娘子,漠北可全是风沙,没有花,也没有草,没有好吃的糕点,没有华丽的衣服,听大殿外的军士说,漠北那里的兵士们住的都是帐子,大风会吹透帐子,人醒了,脸上落着一层的尘土,夜晚还会有漠北狼的叫声,时不时还有野蛮的朔族来犯,三娘子真的要去吗?”
安澜看着小桃笑笑说道“可是漠北有一望无际浩瀚的星空,有悠长的驼铃声,还有好吃的炙烤羊肉,最主要的是有我的家人啊。那里的人,心思不会那么复杂,甚至连抢夺绿洲都是执剑拼杀,那是有形的刀,而中都……”
安澜沉了沉才又说“中都啊,你看这里的庭院是四四方方的,就连天空也永远都是四四方方的,你看这四方的庭院把太阳和月亮也都困在这四方狭窄的盒子里,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安澜看向窗外,见窗外忽地狂风大作,吹得庭院里的竹子左右摇摆。只不由的叹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又一刻,电闪雷鸣,雨从阴云里落下来,砸在殿宇青灰色的檐瓦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不消一会儿,便有了烟雨朦胧的飘渺之感。
一滴雨从麟德殿瓦檐上滴落,滴到了守卫麟德殿的神策军守卫长的额头上,他只警惕地用衣袖一抚,仔细听着大殿里的动静,守卫武帝的安全是他的职责,绝不能出丝毫差错。
一行司膳的宫娥,从曲折迂回的亭廊里走来,他例行检查着每一个食盒,以防危险的利器进入殿内,又有一个大监则拿着银针银著检查每道入殿的菜品,确认无毒后方才命人送进殿里。
麟德殿内,武帝高坐龙椅之上,殿里依次站着镇国公石荣生,中书令卢士廉,门下侍中沈清江,尚书令韦一舲,现下几人各怀鬼胎,眼神交错。
武帝也不点破他们的心思,只道“你们几个人今个儿倒是来得齐,冒着大雨来见孤,想是还没用过膳吧,坐下,一起用一些吧。”
几人谢了恩,方才一一落座,武帝端着一盏羹汤,吃了一匙,对镇国公道“听云柔说,你很喜欢吃五龙臛,快尝尝,尝尝宫里做的五龙臛地不地道。”
镇国公心里藏着事儿,乍一听武帝说他的小孙女云柔,面上讪讪的只起身谢了恩,跟随圣皇帝的八公之中,如今手里还握着实权的,也只有人称石狮子的镇国公了。镇国公落座,刚夹起五龙臛,还未入嘴,武帝又说“把上阳公主府围着的兵都撤了吧,上阳胆子小,再吓着她。上阳啊,就是被文帝和孤给宠坏了,西营护边牺牲将士的抚恤,孤已经派户部补发下去了,国库再拮据,也不能少了将士们的,没得倒让人寒心。”
镇国公听了这话,先是一惊,继而觉得惭愧,方又出了身冷汗,出兵包围公主府,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自己没什么,但是西营的兵士可都是跟他刀光剑影里闯出来的。只怕连累了他们。
镇国公已过了耳顺之年,谁能想到,一个没上过几天学堂的打鱼佬,愣是凭着击退海匪,征服海上诸个岛国,让诸海国朝贡,被圣皇帝封为镇国公。他年少时成名,赫赫扬扬,光宗耀祖,他死后也必将是位列凌云阁的功臣。他们都说他是海村里飞出的金凤凰。现下他只觉得自己办了件极其荒唐的事情,可是他并不后悔。他只起身走到殿前,重重的跪在武帝面前“臣有罪,还望陛下饶过西营众位兵士,臣····”
武帝放下手里的汤羹,对着镇国公道“这原是上阳的错,你吓吓她啊也好,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如此肆意妄为,镇国公,把公主府的兵都撤了吧。”
镇国公只拱手称是。武帝挥挥手“快坐下用膳吧。”
余下三人中,只有人称一根筋的门下侍中沈清江起身走到殿前,拱手行礼想要开口说话,武帝不等他开口说道“说起来啊,儿女都是债,可做父母的呢,又不能不为他们思虑周全。沈卿,你是我朝少有的,清正廉洁的大臣,你是苦出身,难的能保存本心。只是,你家那大郎君,着实是不大像话,随意打着你的名头在外敛财,兼地,听说郊西的庄子都想要?”
沈清江为官清正廉明,可是却有一位发妻魏氏,是在沈清江未得功名时由老娘做主求娶的。魏氏虽长相不俗,但却是一个暴炭脾气,沈清江是有些惧内的,一则,到底是从贫苦里一起过来的,有些患难夫妻的情分在的,二则,做了官,就有些官员的道德准则在,常说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同时也是为了堵御史台那些老御史的嘴。他要是休妻,只准第二天御史台参他的折子要摞的比他还高。于是出于诸多思量,沈清江对魏氏诸多忍耐。魏氏也愈发跋扈,惯得一个儿子不成样子,一副掉到钱眼里的市侩模样。他平时也只做眼不见为净。现下听武帝说郊西的庄子,那,那可是皇庄,沈清江心里不由一震,这儿子把老子的名声都毁了,恨得咬牙切齿,起身向武帝告罪。
武帝摆摆手,转头又对着韦一舲道“韦相,听说最近得了一幅前朝古画,不知赏画赏的还欢欣吗?”
韦一舲一愣,继而起身行礼“臣正找人鉴定真假,想要献给陛下呢。”韦一舲是个十足的墙头草,风往那边吹,他就往那边倒,不站派,人云亦云,随波逐流。这也是他能屹立两朝而不倒的根本。
还未等他说完,武帝道“孤要那劳什子做什么,孤不爱那些,只问你,你可知道这幅画是怎么到你手里的吗?”
韦一舲一徵,才问“这,微臣不知,只知道是族中一个子侄给臣的寿礼。”
武帝冷哼一声“就是不知道韦相的寿,能不能撑得起一门七口老少的性命啊。”
韦一舲还想要问,武帝只道“回家好好问问你那位侄子,这幅画到底是怎么来的。”一室之内,几人连消带打,早已经没了来时的底气,在朝为官,名声可比性命更重要,活着的人,若没有好名声,骂名滚滚,活着等于死去,更不要说要是被御史台那些老头子抓住了把柄,他们那群人,逮住□□都能攥出尿来,酸儒的唾沫丁都能砸死人。何况,他们黄土埋到了小腿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