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胜漆墨,风雨无情,冰冷世人,横断红尘。
听闻沐王爷进府。
当了大半辈子闲人的门房,做着无用功,着实忙活了好半天。
夜渐深,该忙的也已忙完。
得到沐愿之不会走的消息后。
门房便匆匆掩住大门。
忙碌过后难得安歇,不知为何,遂觉百无聊赖,倒也着实无事可做,索性夜起,依在门柱上看雨。
看雨弯弯聚聚,汇入街中,再灌入径流,通向城外。
“曳莲川的水,照这阵势也不知今晚会不会溢。”门房胡乱担忧。
今天也属实够累的,风也着实刺骨,门房早早披上了斗篷。
当年为行军特制的,最是保暖,用兜帽遮住了头,不大时,门房便耷拉住眼皮,靠着柱子,睡着了。
就在门房半睡半醒间,有人自偏门而出。
白衣胜雪,于无人深夜,嫣然一笑,奉情薄之人。
远远望见若大熊一般酣睡的门房,不免是笑。
那笑转瞬即逝,只留下薄玉清瓷般宁静薄凉的脸,不近人情,笑与情感的表露,仅是昙花一现,偏为博幸之人盛开。
美艳到,让天下第一的美人自行愧对,再羡中生恶,终由厌转爱。
动人到,上修行千古的老僧看上一眼自称罪过,一眼万年之后,神佛已随流水。
门房没有听到了些声响,只是觉得应该睁眼醒来。
黑色退散后便看到“天仙”的笑,一时间痴傻起来。
还以为是梦。
自那夜起他的嘴角便勾至眉梢,三日方休。
白衣,石桥,码头,画船,直至春了,梦散。
像是特地待“白衣”离开。
有人趟过积水近了门房,轻咳一声,道声:“叨扰。”
门房的眼撑开了一条缝,有些奇怪。
来人被雨淋得的不成样子。
“啊,老师傅,实属抱歉,我赶夜路,却忘带伞,可否,。容我暂避。”
老门房揉了揉眼,愣神。
“本就是借天地之所容身,何不容天下之人?您且随意。”老门房打完哈欠,开口,顺便把柱子让给行人。
也不给行路之人答话的机会,便转身进了角门,叫醒小门房,让他去熬碗姜汤。
顺便取了斗笠,冒着雨,清理挤满水道的落叶。
时间不算大,小门房眯缝着眼把姜汤捧了过来。
“大爷,汤好了,你去歇会,换我来。”
老门房倒也不客气,接过汤递给行人。
“啊~!太麻烦您了。”
嘭~!老门房点燃了不知哪里端来的火盆,不知名的油状物被风捎过传来微微幽香。
红色的焰火嘭然顶起。
真暖~。
仅是远远隔着,嘬着热汤,行人的骨头节舒服到啪啪作响。
扫把有一声没一声的划过石板,伴着雨声,雷音,却也安生。
行人眼皮渐沉,他懂得如何克制,但今时,今景,今人,让他隐约动了心。
“客人哪里来?”
“西北。”
“青华?”
“不,还要远一些。”
“来吧,近些来烤烤火。”再次动摇。
“这里便足够了。”
老者也不再劝,盘起腿来打着瞌睡。
高塔上灯火亮了整夜。雷雨消歇,大街上蒙了一层沉水雾。
每踏出的一步都可是尽头,可每一个尽头都不成终点。
待老门房醒来时,东方已有撇晦暗的红。
不见了行人,小门房正闷头清理门街上的残叶碎花。
赶出来看,只剩模糊的背影。
“走了啊?”老门房一声高嗓,吓了小门房一跳,叹着气接着干他的活。
“雨停了,何不走?不过暂避一时。”行人头也不回。
“哎!等下。”行人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老门房奔回门里。
小门房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接着扫他的街。
原是取了一件披风,暗秀山海云纹。
不是寻常物件,老门房一把扔了过去。
“带上吧,再下雨可不一定有地方躲了。”
“那……便谢过老人家了,思朝记下。”行人的发早已经干了,露出一张已不算年轻的脸。
不算太矮的个头,笑起来倒也和善的一个“普通人”。
“只为善因,何求善果?快上路吧。”
。。。。。。
“云扬潮伤,汐汕王嘛~!一桩未了旧事啊,呵。”
阁楼之上,仅是一残卷,其上的古文繁字便足足让沐翻查校对了整夜,他不肯相信,他开始怀疑,越是怀疑,就越是想要推翻,就越是寻找证据,到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揭露出他最不甘承认的事实。
反观那“乞丐”一身释然。
抱着不知哪里寻来的酒坛不肯撒手,斟了一夜。
新辉晚月。
在喝干最后一滴酒后,乞丐紧绷的肩陡然舒放,长出一口浊气。
深秋清晨的凉风鼓动书页,稍稍让沐愿之缓过神来,吞过一杯不知何日沏下的浓茶涩汤。
内页秀涵三字——“左良辰,金法”
他站起身,只觉酒香的袭人,飘忽似生梦中。
“我幼时,京中曾有过这样的传闻。”气息呼到乞丐的唇边。
乞丐的眼努力撑开一条缝,头歪倒在肩上,那架势,愿听细闻。
“先帝周文昊,曾圈养有一位美艳至极的天仙,我亦曾见过,现在想来,那人也许还在。”
话说一半,顿住了,笑着,等待乞丐的反应,只是这笑让人心惊胆颤。
“嗯~确有此事,您的伯父何人不晓呐。”没有刻意,佳色天成。
是那个声调,沐愿之回以苦笑。
转过身去,再回头时,利剑直取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