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雁站在竹制窗边,看着雪地里那白衣少年慢慢地抬起头来,蓝色覆有浅雪的伞下,旋即露出了一张清俊白皙的脸庞,玉润过般的墨色眼睛看向了他们。
他站得离尹氏酒馆还是有点距离的,透过擎雪青松细碎的针叶缝,唐雁都没法儿完全看清那少年脸上的表情。
他大概会是愤怒的吧?好端端的,无事戳破人家的伞,让人家如何走?若是她被人如此欺负,定是要和那人大闹一场的吧!唐雁如此思索。
孙倦清静静凝视着那尹氏酒馆喧闹无比的二楼,右手握紧手中的伞杆子。就好像是在看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太弱了,所以,任人宰割。但是,会脏了自己的手,所以,并不屑于去做。而且,自己从小的教育,也是不能违背的。
唐雁的耳边充斥着那群孬种的喝彩鼓掌声,此起彼伏,声震如钟……
“……哈哈哈!!!……快看那个小白脸!那表情……定是给吓傻了吧!”一身着腌了汗臭味黑袍子的胡渣汉子举着碗酒,边喝边笑骂道。
“哈哈哈!……那未定,那未定,说不定,人家转身回家要去找亲娘哭诉哩!……哈哈哈!……”站在他前面挤在窗子边的汉子,听了他的话,立马转身对着所有人大笑道。
“哈哈哈!……说不得!……哈哈哈!,说不得,已经尿了嘞!……”一黑皮灰袍子大汉用手肘戳了戳那窗边汉子的腰窝子,大声笑道。
“……说的好,哈哈哈!你说的好啊!……你倒是说到我们兄弟心窝子里去了!……我是最看不得这群小白脸样的人!……”一披着散发的灰袍汉子笑骂道。
便有人指着他说道:“哈哈哈!……是因为你那婆娘被一个小白脸勾了魂去吧!……”
那大汉脸上顿时挂不住,气恼了,气急了,提拳作势要打他,“休要再提那破事儿了!”。
“……哈哈哈!……哈哈哈,唐姑娘的武功,打小练起,果真是不赖!……这二三十步开外的伞都能以一筷子击中,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那带头的黑皮汉子边作揖边笑道。
有人背刺一刀,“……可惜喽!可惜喽!……是个嫁不出去的母大虫……”
那黑皮汉子也笑了。这两人当她的面一唱一和,当真是以为她唐雁看不出来,还是赌她不会在这里打他们?
吵死了!!!这群孬种!!!看我今夜不打死你们!晚上都给本姑奶奶等着!我们好好算一算账!!!
唐雁心头火起!
再看向那白衣少年,他已经把那破伞收了,唐雁四下里,只有一个念头:
先去给人家道歉!!!
唐雁旋即转身提步飞奔下楼,身后还是有那些除不尽的喧闹恶杂的声音……
尹氏酒馆外,覆雪大道上,鹅毛大雪里,两人立着。
“……公子?!……”季牙伸手接过孙倦清手里的破伞,“……刚才公子为何不让小的出手啊?如是小的出手了,这伞便不会……破了。还有这出手的人,小的一定会把他抓过来严惩一番的,他胆敢如此做,定是对公子存有恶心,有意谋取公子性命!……也很有可能是那些追我们的杀手?!……”
“……季牙……”孙倦清听到后,示意季牙回头看那立在雪上,深入雪腹的竹筷子,“……就是要杀人,取我性命……你见过用筷子杀的吗?……”
“……那倒是真没有……”季牙说道。
“我听得见那酒馆二楼的喧闹人语,……他们拿我的伞逗趣罢了……我原是想着,这穷乡僻岭里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在这二十步开外的距离里,戳破我的伞?我便想着,按照祖父所托,我们一路来,要办事,入民间,应是要低调些的……”孙倦清缓缓说道。
“……嗯,公子的马车也弃在了端阳马道上。话说,公子让那马车一路与我们逆行,那些‘阎王殿’的杀手何时才会发现?”季牙问道。
“……许是……”孙倦清还未说完,唐雁便从酒馆里出来了。
“这位公子!刚刚小女子的所作所为,对公子大有不敬,先向公子赔礼道歉了!还望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这般粗鄙的人一般见识!”唐雁拱手致歉,接着拿出自己的伞,递给孙倦清,说道:“如若惹公子不快,公子亦可拿筷子往小女子的伞上戳一戳……”
“无需……”孙倦清摆手说道。
“……公子或是要些赔偿?此亦可!”唐雁说道。
季牙心想,额,公子的伞,……它可是公子最心爱的伞!……这姑娘想必是从未出去过,这伞的伞面料子贵!……花纹更贵!……还是潆国大师之名作!!!
……赔?这怎么可能赔得起?……
“……姑娘,……苏某初次行经此处,实在是……咳,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姑娘。姑娘身手不凡,这道歉和赔偿,……我们怎敢接受啊?”孙倦清故作此态,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连气息和脸色都可见的苍白了几分。
旁边的季牙眼都看直了,目瞪口呆,竟是不会说话了!
这人谁?还是我那‘清风明月不染尘,古往今来得几人?’的公子吗?!!!莫不是三师兄话本子上看过的魂穿?
唐雁一看,这位公子,似乎,嗯?……是个‘病美人’?……连微风都比他要强硬些!!!
“……额,那要如何?我是不会对苏公子以及这位大哥动手的!绝对不会!我发誓!苏公子,……苏公子,你看……”唐雁举手发誓,急忙说道。
“姑娘,……你,这又是做给谁看呢?……这穷山恶水……咳,出……之地,姑娘,无论是做了什么,咳,……应该都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孙倦清一手拍胸口,一面努力咳!
咳出新高度!装病的手段是炉火炖青,都是练功偷懒的绝活!
孙倦清偷偷对着季牙使了个眼色,季牙很是上道!
听到‘做给谁看’,唐雁就心虚了,心里一点一点的惭愧堆积起来。
“姑娘,我这仆从,他看似有点壮实,咳,实际上,他也是个,咳……体弱多病的可怜人呐!……”孙倦清扶着季牙,柔弱地说道。
季牙:?谁?我?
体弱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