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借助来往行人踏着,雪又薄了一些。
大雪停了,便有官府里派来扫雪的人了,扫雪的人拎着硬干草扫把,拢着手,往两边扒拉雪,见着雪硬了,便解下腰间的酒壶,大口喝几口,喝完酒,大起力气来了,微红着脸,边扫边小声说着什么。
“……唉,这种鬼天气!也要俺们来扫雪!”一裹着白色棉袍的大汉声音颤抖,似是裹了雪一般。
“……休要大声,嘘!嘘!……”一蓝布棉袍的大汉向周围探头探脑,见着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接着凑到那白袍大汉耳边,轻声说道:“……莫要再说了!被大人逮到,看你这个榆木脑袋,还过不过得了这个冬天!……大人,最近心情可不好嘞!……”
说完,两人都做缩脑鹌鹑一般,一声不吭了。
前方隐秘转折的巷子里,忽然,传出“踏踏踏”的压雪声……
那两个大汉先是心里一惊,脸上一慌,急忙偷眼看去,只见一个蓝衣戴斗笠的少年,像是不知道是从哪条旮旯里钻出来的,在他们呆眼之间,就已经经过他们,走远了。
宿水腰间悬着一把三尺长剑,晓风剑。他本是一头向前,踏雪而行,忽而又转头向后冷冷看去,直教得这两个扫雪大汉惊到。
这两个扫雪大汉连忙不偷懒了,扫雪扫得飞快,似是前有狼蹲后有虎扑。这扫雪一事儿,火烧屁股般的快干起来,倒是变得有多紧急的样儿!
宿水看他们扫雪扫得飞快,像是恨不得有两双手一同干活一般。啧了一声,心想道:可算是把那群人远远甩开了,不劳我东躲西藏,甩晕他们!
行至那大茶楼附近的巷角弯里,宿水就把斗笠上的黑纱挥了下来,盖住头脸。隔着黑纱,看去模模糊糊的,教人看不清楚相貌。
随后,便握紧了腰间的剑,提步走到了那大茶楼大门前。
原来,这大茶楼,还有个有趣的名字!就叫“忆何茶楼”!
忆何,忆何。
回忆何处,回忆何年,还是回忆何人!
宿水跨进茶楼大门,走到了三楼,才寻得一桌空位,便掀袍坐下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黑布棉袍少年,脖子间还像模像样的挂着一块白布,搓搓手快步走到宿水身边,随即弯腰客气问道:“大侠要喝点什么吗?我们这儿……”
不等那黑布棉袍少年说完,在清理旁边一桌的较为年长一些的瘦长中年大汉,便转身插嘴,谄笑说道:“……叫什么大侠!那也配得上?我看啊,要叫‘俊郎官’才对!……嘿嘿!这位俊郎官!这是新来的短工,毛手毛脚的,可恶懒得很!嘴也笨!您看看,您要喝点什么?我们这儿的特色是邀仙茶!……”
宿水不愿拖着,看那黑布棉袍的少年一脸羞愧的样子,便随口说道:“来特色的就行了!”
“那还要什么茶点配着吃吗?”瘦长中年大汉谄媚笑道。
“……不用。”宿水说道。
“好嘞!俊郎官!劳您等一会儿!”瘦长中年大汉笑着说道。还顺便带走了那位黑布棉袍的少年。
宿水坐在茶楼三楼靠窗的桌子,眺望着外面,目光落在那微黄色的江湖招榜上。
瘦长中年大汉拉着那黑布棉袍的少年先是去交代了要一份邀仙茶,再把他拉到了后厨,便细细教导起来。
那瘦长中年大汉说道:“……看人家,要叫客人‘俊郎官’,你说得好听,叫得人家爱听,听得舒服,人家就会多多来的!这就是回头客了!人家要是不高兴了,你怎么有客人?哪里有钱赚?哪里有钱供你一家人吃用的?……”
瘦长中年大汉说完,便喝了一口晾好的白开水,润了喉咙,便摸了那黑布棉袍的少年的头,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可怜你小小年纪,可怜我妹妹,你是我妹妹的孩子。我怎会向老板求情,好不容易,这才给你讨到这一份差事!你还不要好好干?”
那黑布棉袍的少年头更低了……
他捏着手,低头小声说道:“……舅父!舅父!……我搞不懂,为什么都是带了剑的,那位客人,就要叫他‘俊郎官’啊?还有,好像舅父你每位客人,都是叫他们‘俊郎官’的啊?……”
瘦长中年大汉听完小秃子战战兢兢的话,唉了一声,就说道:“因为叫‘俊郎官’,人家爱听啊!俊,说明,你在夸他长得好看!……最关键的就是这个‘官’字!你给我好好听着!……这个‘官’字加没加,影响是不一样的!人家就爱听有‘官’字的!带个‘官’字,就感觉更厉害了点,高级了一点!再加上,……在这世道,有谁不想做官,不想成为‘人上人’的?就没有不想的人!谁都不能是例外!……”
那瘦长中年大汉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就换了语气,拉着少年,细细地在耳边小声慢慢说道。
那黑布棉袍的少年点点头,似是懂了。
宿水看着那江湖招榜,待到邀仙茶上了,正要饮时,一白纱覆面的少女就走到了面前。
那少女笑嘻嘻的,白纱覆面,就留了一双桃花眼在外面,桃花眼微微眯起,直对着宿水笑。
那笑,似是蜻蜓点水一般,有意无意的在人家心底激出一片涟漪,久久不散。那笑,又像是一把留情钩子,愣是能钩起人家的心,跳跃起伏,不知所措。
宿水心想,啊!这!师父漏讲了,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笑得如此好看?!那笑,跟浸了蜜一样,甜美极了!就是明知是毒药,都愿意……上前去拼命。
……哪怕只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宿水回过神,忙暗骂自己失了神,忘了自己的任务了!还有公子在等着他呢!
他就故作淡定,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姑娘何故停在我面前不走了?”
那少女笑嘻嘻的,软着语气,甜甜地说道:“……嗯……因为想和公子说话啊!”说完,就坐到了宿水的对面。
这话语,直白!热烈!宿水好似是在击鼓一般,不!不是他在击鼓!是他的心在狂跳!
三师兄的话本子,宿水看过都觉得没什么,没意思。连因为觉得季牙年纪太小,三师兄,不,是众师兄都觉得不能荼毒潆国正大热血小青年,而没有给他看的春宫艳图,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