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楠栀
文/不知酒味
泥沼之人伸手妄想摘星,不料星不会移,可望不可及。
夏日里的蝉鸣声不停地徘徊在耳畔,炎炎的烈日之下,李楠栀一个人艰难地拖着行李箱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
她身上穿着的白色T恤背部浸湿了汗,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渍打湿黏腻在一起,李楠栀顾不上擦拭,拿着手机看着导航一遍一遍对着门牌号。
最终在巷子尽头找到了称之为家的地方,她站在门前,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不久之后,门开了,夏明娟眼里难以掩去的嫌弃,对着李楠栀说道:“栀栀,你爸爸没去接你啊?”
李楠栀拽着行李箱的拉杆,指尖上的力道重了重,又慢慢松开,再拽紧拉杆。
李楠栀望着夏明娟眼底难以遮掩的嫌弃之感低着头怯懦地喊了一声:“妈”
夏明娟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上下扫视了一眼穿着朴素的李楠栀:“进来吧”
进了屋,李楠栀站在客厅里有些不知所措,她身上的汗渍味有些刺鼻,行李箱上的轮子因为匆忙赶火车,不小心摔掉了一个轮子,她白色的板鞋上落满了灰渍。
鞋带系着蝴蝶结样式也松松垮垮地快要散开,背着的双肩包肩带上有补纳过不整齐的针线。
夏明娟把她领到屋子最里面的的一间房间打开门,用眼神示意李楠栀进去。
李楠栀走进去望着房间里的布置,床是上下铺式的。
下铺的床上三件套是粉色的粉红豹款式,窗的旁边是一个学习桌,上面有一个小小书架里面放着不同的书籍,都还是崭新的,房间里看起来虽然是很用心的布置过。
但李楠栀心里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弟弟用过的,她只是一个突然闯进来的天外来客。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衣柜里有给你买新的衣服,先去洗个澡”
李楠栀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崭新的粉色套装睡衣,还有白色的连衣裙,连吊牌都还没有拆。
从衣柜里拿出那套粉色睡衣,走到镜子前放在身上比试了一下,袖子有些长,裤腿也拖地。
从小跟着奶奶在乡下一起生活,她比同龄人发育得要慢一些,比别人矮很多,可是她的妈妈却不知道,买的衣服都大了一号。
李楠栀把睡衣重新挂了回去,打开少了一个轮子的黑色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套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睡衣。
李楠栀站在浴室里,脱下了身上被汗浸湿的衣服,闻了闻,一股刺鼻的酸味。
李楠栀从浴室里出来,进了房间,发现地上的行李箱躺着,里面的衣物被翻过,被她整整齐齐叠着在行李箱的东西凌乱成一团。
放在书桌上的黑色双肩包不见了,只有从里面拿出来放在桌上的书本。
地上的白色鞋子也不见了。
李楠栀跑出了卧室,刚走到客厅,看见夏明娟从外面回来。
李楠栀脸色焦急地问:“妈,我的书包和鞋子呢?”
夏明娟不耐烦地说:“全被我丢了,那么脏的鞋子和书包不要了,给你买了新的……”
李楠栀紧紧地咬着唇角,眼里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眶周围红红的,一眨不眨地望向夏明娟。
夏明娟看着她想哭的表情,心里没来由的烦躁:“怎么,还跟我摆起脸色来了?”
李楠栀攥紧的拳头松了松,再捏紧,指甲扣着掌心肉,一道道红色印记。
李楠栀喉咙发涩,说出来的话哽咽发哑:“那个书包是奶奶给我缝的”
书包里的小夹层里有一个红色的平安符,她翻过了从书包里倒出来的东西,那个平安符连同旧烂的书包被扔了出去。
对于夏明娟她们来说是可丢弃的垃圾,在李楠栀心里,那是奶奶临走时最后留给她的念想。
那个老旧的书包陪着她走了一年又一年,肩带上错综复杂五颜六色的针线,是她生活里不可或缺的彩虹色。
李楠栀穿着浅蓝色的旧睡衣耷拉着拖鞋跑了下去,在小区楼下的垃圾堆里,看见了那个旧烂的书包。
原本盈满水雾的清眸,在看见书包还在的一刹那脸色扬起了笑意。
她伸出手从垃圾堆里把书包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紧紧揣着,上了楼。
夏明娟看着李楠栀回来,怀里揣着刚刚她丢进垃圾场的破烂书包,拧起了眉,想要呵斥她一顿,看见她脸上的笑意时,收起了到嘴的呵斥声。
李楠栀抬起水眸看了一眼夏明娟,快速的低下了头。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不安,紧紧地拽着手里的书包,她害怕夏明娟再次不乐意地把她的东西丢了。
李楠栀出生的时候赶上了计划生育政策,她的出生并为给家里人带来欢乐,仅仅只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是女孩。
爷爷每天都在骂夏明娟是生不出儿子的下摆贱货。
村里的流言蜚语就像是有型的飞刀,一刀一刀剐在夏明娟的身上。
因为此事夏明娟和李东海每天都在争吵,他们争吵过后都把怒意转移到李楠栀的身上。
李楠栀从记事起就是天天被李东海拿着竹子打,夏明娟就在一边冷眼旁观,眼里散发出的冷漠,仿佛她只是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玩具那般不在意。
唯一会护着她的,只有奶奶一个人。
而她至亲至爱的人上一个月永远地离开她了,再也没有人把她护在身后了。
李楠栀现在想起都还是寒意料峭,至今她看见竹子便会出现生理性的害怕。
直到李楠栀八岁那年,爷爷去世,夏明娟再次怀孕,为了躲过追查,李东海和夏明娟离开了乡下,来到了南城,偶尔的节假日会回去后,李楠栀就很少见到他们。
刚开始李楠栀还会期盼着父亲会接她进城里看看,每一次夏明娟都会说“等她再长大一些就接她进城里”
李楠栀一直等一直等,都没有等来。
后来她就不再期待了。
前一个月奶奶突然离世,李东海才不得已把她接回了城,把她安排在家东边里最窄的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