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遇到周时与的那个秋天。
N大校门口的新生登记处,初秋的蝉鸣声里,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到严肃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宋溦溦。”
梦里的周时与远比现在温柔亲和的多,他冲我笑了一下,而后提笔在表格里写下一个“宋”字:“微是微微一笑的微吗?”
我摇摇头:“是三点水的那个‘溦’。”
又忍不住想跟他解释:“是小雨的意思。”
那是我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周时与的生命里,同时出现的,还有我对这个人执念的开始。
十八岁的宋溦溦是个很勇敢的少女,我看着梦里的她一次次跑到周时与面前,裙角飞扬,高高的马尾在风里一晃一晃,总是带着一脸灿烂的笑一声声的喊着同一个名字。
周时与。
就这样喊了整整十年。
……
我醒来的时候,周时与已经出门了。
手机昨晚落在了客厅,这会来电铃声正孜孜不倦的响着。
我揉了把眼睛翻身下床,走到客厅找到手机,是月月的电话:“溦溦姐,你今天还来店里吗?”
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一眼时间后又放回去:“嗯,我晚一会过去。”
等我收拾好自己赶到店里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半。
花店门口,月月正忙着和其他几个店员整理今天刚送到的鲜花,把它们分类放进加了水的保湿桶里。看到我,月月停下手里的动作,指了一下里面:“溦溦姐,里面有人在等你,说是你的朋友。”
我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推开花店的玻璃门,在满屋子的花香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六年过去了,晴安仍然是我记忆里的样子,长长的垂到腰际的卷发,笑起来弯成月亮的眼睛,以及和我如出一辙的,右侧颊边若隐若现的酒窝。
她看着我,梨涡浅浅:“好久不见了,溦溦。”
在晴安离开的这些年里,我曾经不止一次的试图在周时与面前模仿她的样子,她的动作,她的神态。可后来我明白了,周时与想要的是真正的沈晴安,而宋溦溦对于他的意义,仅仅是正主不在时那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
所以无论模仿的像还是不像,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替代品永远都不会是正主。
我回过神来,看着面前那双月牙一样的眼睛,也缓缓笑开:“好久不见,晴安姐。”
晴安没有在店里待很久,因为她说她下午还有别的事情,只是顺路先来看我一眼。
我站在花店门口目送着她上了出租车,车窗降下,她坐在车里冲我挥手告别:“溦溦,晚上见。”
我也笑着挥手:“嗯,晚上见。”
晚上的饭局定在N大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是我们以前上学时最喜欢的聚会地点。
车里很安静,周时与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我从副驾驶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沉静且不动声色的侧脸。
我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就这样一路保持着沉默到了饭店门口。
徐昊订的包厢在二楼,我垂着眼睛,跟在周时与的身后走上楼梯。
和刚才在车里的时候不一样,现在我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尤其是越靠近包厢,他身上的紧绷就越让我无法忽视。
包厢门推开的时候,坐在最里面的晴安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
而包厢门口,周时与的脚步瞬间停住。
我看着周时与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六年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变,依然只有在晴安面前,我才能看到这个人所有真实的情绪。
我站在周时与身后,忍不住想起六年前的那天。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慌乱无措的周时与,那些包裹在他身上的精致坚硬的外壳都在那一刻统统碎裂开来,我看着他伸手想要拉住晴安:“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我看到晴安的眼睛,那双眼里是有歉疚的,但她还是退了一步,避开了那只手:“对不起周时与,我一直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
那天晚上,是我在酒吧里找到了喝的烂醉的周时与。
早已经过了宿舍的门禁时间,我只能把他带到学校附近的酒店,在前台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接过了房卡。
后来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是真的很痛,我在那难以启齿的痛里抱紧了身上的周时与,他察觉到我的动作,低下头吻我,温柔又细致。
在那汹涌而至的意乱情迷里,我听见他说:“晴安,我真的很喜欢你……”
那一夜的许多细节我都记不太清了,只有那一声声的“晴安”落在耳边,埋进心里,像梦魇一样困住了我许多年。
可我没有后悔,我那时候只是在想,不要紧的,来日方长,总有他忘掉晴安的那一天。
只要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先来后到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第二天早晨醒来,酒店的大床上,他站在床头看着我,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冷。
他的声音比脸更冷,甚至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宋溦溦,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跟你在一起吗?”
回忆戛然而止。
六年过去了,站在周时与身边的人真的是我。
我上前一步,在包厢里所有人的注视下握住了周时与垂在身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