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花店附近租了新的房子,搬出了那个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新房子坐北朝南,采光很好,还有我喜欢的大阳台和落地窗。
那场婚礼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到过周时与。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足够让两个没有什么交集的人不再遇见对方。
晴安的新工作已经定了下来,公司离我的新房子和花店都很近,所以她经常下班后过来找我。晚上两个人就并排靠在阳台的躺椅上聊天,话题从过去的十年贯穿到现在。
我们偶尔也会聊到周时与,但篇幅不多,带着些刻意的忽略和逃避。
晴安问我:“溦溦,你恨周时与吗?”
我失笑摇头:“为什么恨他?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他没有强迫我什么。”
“归根结底,周时与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可他不喜欢我这件事本身并不能构成我恨他的理由。”
“我只是和这世上的许多人一样,爱一个人的时候用尽了全力去爱,不爱的时候认真的说了再见。所以没什么好怨恨,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晴安安静了半晌,点点头:“这样也好。”
“是啊。”我接过她的话音:“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这天下了挺大的雨,没什么客人,我就给店里的员工放了半天假,自己一个人在店里守着。
快关门的时候,店里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我看了一眼柜台上的电子钟,有些无奈:“你来的还真是时候。”
林媛收起手里的雨伞,露出伞下精致明艳的五官,语气里带着些熟悉的盛气凌人:“怎么,你店门开着不是给客人进的?”
我无言以对,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翻了个白眼。
二十分钟后,花店对面的咖啡馆里,林媛坐在我对面,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里的吸管:“你真的跟周时与分手了?”
我把手机屏幕对着她,示意她看上面显示的时间:“你别告诉我你大晚上的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全是……”林媛的视线落到我举着手机的右手上,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开口:“你的手……”
“已经恢复的很好了。”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活动了一下手腕:“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有做疗养和复建,现在已经可以画一些简单的东西了。”
“那就好。”她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经年累月扛在肩上的沉重的包袱:“能恢复就好。”
然后她的视线转向我,眼底带着如释重负的解脱:“溦溦,当年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我忍不住笑了下:“你好像最近每次见到我都要说一遍‘对不起’,这三个字难道是我们俩见面的暗号吗?”
不等她回答,我收起笑意,认真的看向她的眼睛:“林媛,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以后都要往前看。”
林媛沉默了一下,突然转移了话题:“宋溦溦,其实你和沈晴安一点都不一样。”
“一直在骗自己,一直看不清楚的人是周时与。宋溦溦,你做你自己就很好。”
我避开她的视线,扭头看向窗外,遮天蔽日的雨幕下只能依稀看到不停闪烁着的路灯光点。
我和林媛在咖啡店门口告别,临上车前,她问了我今天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和周时与,也过去了吗?”
这次换我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总会过去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晴安这几天出差去了外地,房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看着空荡荡且一片冷清的客厅,忍不住开始思考要不要养一只猫。
不然一个人生活的话,真的会很孤单。
直到莫名的一阵冷风吹过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注意到阳台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了一条缝,涌进来的空气里带着冰冷的水汽。
我赶忙走过去要把窗户关上,隔着一面玻璃和外面层层雨幕,看见不远处路灯下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在窗前站了一会,想了想,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对面接的很快,却没有说话,我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忍不住叹了口气:“周时与,你回去吧。”
顿了顿,我看着路灯下那个一动不动的影子,又补充了一句:“晴安这几天出差去了,你在楼下等不到她的。”
那头安静了很久,我才听到周时与的声音:“溦溦,我不是因为晴安才过来的。我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补完了下半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
“还有,溦溦,对不起。”
我收回自己的视线,心平气和的开口:“周时与,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当年喜欢你,要跟你在一起是我心甘情愿的。”
“现在我不喜欢你了,跟你分手,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现在过的很好,你以后不用专程过来看我。周时与,你并不欠我什么,所以不用来说对不起。”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抬手挂断了电话,不再看楼下那个身影一眼,转身回了卧室。
我其实知道他为什么过来,也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但我不想听了。
我十八岁那年遇到周时与,距今为止,已经有十年了。
把一个人放进心里整整十年,再在某一天突然拿出去,说没有一点点波澜那是假的,但我确实不想再为他消磨下一个十年了。
十八岁的宋溦溦可以把周时与当成人生的梦想和全部,二十八岁的宋溦溦想的却是怎么能成为最好的,独一无二的那个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声渐渐停了下来。
我翻了个身,睡意朦胧的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个念头——
雨停了,看来明天会是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