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这些钱给你去集市上买些过年做新衣裳的布匹，再买些过年的物什，若有些闲钱，买些你和成兮爱吃的东西，成兮一大早又出去干活挣钱了，你一个人去，路上要小心些。”
“娘亲，我知晓的。”
“切记，面纱千万别掉下来。”
“好的，我自是清楚。”
京城之中，每逢过年之时总是分外热闹，街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画有良好寓意的年画粘贴在家家户户的门前，小贩用力的吆喝自家的商品物美价廉，街角的羊汤之处还飘来阵阵鲜甜气味。
“老板，来几匹做厚衣裳的棉布。”
“好嘞，姑娘。”
她接过红色的棉布，柔软的布匹稍带了些凉意。
走出布匹的店门，她想起，闻成兮最是喜爱吃这城里的包子，所以她就背着布匹循着味道
到一家卖包子的店铺。
她刚买完包子，忽地从旁边有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倒了过来，闻杳杳一下就趴到了地上，回头一看，只看见一个穿着不凡的人，身上带着点酒气，头发落下遮住了他的面庞，虽然略有些狼狈，却带有掩饰不住的少年意气。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竭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原想着将他安置在一旁的石椅上便离去。奈何他着实太重，她的力气又着实太小，只好叫着卖包子的店主帮了个忙。谁知，当店主将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身上时，那人一把将店主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嘴里连连叫着“娘亲娘亲。”闻杳杳原以为她在舒昀那里听到了许多奇闻趣事，却着实未见得这般场面。只见那店主的脸红到了日上三竿，再一把将那人甩到了石椅上，连带着被那人搭着肩膀的她。
于是她又一把摔倒了地上，迎面的是那人的手，硬生生地形成了她被他揽入怀中的假象。而脸上的面纱在一番争执中滑落在耳侧，闻杳杳惊慌得捂住脸，心中连连暗道：“完蛋完蛋。”转过头就见到那人的脸距她仅在毫厘之间。闻杳杳常听说书人说道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面如桃瓣之人，自从见到舒昀已觉得他是一等一的好看，而如今所见之人，却比话本上所说还要美上三分。
那人仍在呢喃低语着娘亲，窣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深邃，带着桃花的风情，却染上了无法言说的哀伤与悲苦。闻杳杳有些发愣，想着继续探究他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然而她也意识到此时的动作着实有些有伤风化，便连忙遮住脸起身带上面纱，说声抱歉，急急忙忙地捡起一旁掉落的布匹与包子，跑开了。
司卿予愣在原地，满眼都是那双干净的眼眸，温柔又带着雀跃的活泼，无畏又带着坚定的勇敢，清醒且带着智慧，像是自然滋养的最纯粹的河流，虽历经黄土，依旧澄澈如初。
他正愣着神，身后突然有两个人将他架了起来，他吓了一跳，细细得看了一下，在心里默默祈祷，今日能够受罚轻些。
“司！卿！予！你倒是让我好找呀。”他听到浑厚的中年男声不由地一抖。
他抬起头摆出最最单纯的笑容：“爹，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哦？你还记得有个爹呀，那我真真是要敲锣打鼓，感恩戴德了呢。”
“爹爹不必如此客气。”
“一大早教书先生亲自上门授课，某位大少爷在寻方阁吃花酒，在街上看杂耍，当真是惬意的紧啊”
“爹爹莫要动气，卿予这就回去，这就回去读书。”他说着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这都要过年了，爹爹切莫生气，不吉利。”
“来人，上家法。”很显然，司将玉并为被说服，他用眼神示意家仆拿来约莫半丈长的木板和趴着的木凳，司卿予自觉地爬了上去，司将玉毫不惜力地对准他的屁股就打了下去，一时之间，喊叫声不绝于耳，倒有了几分新年放鞭炮的热闹。
虽然，将军府中几乎日日都如此热闹……
也正是因为这份热闹，京城之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将军府中有个不成器的孩子，日日做些不着边际的事，总是惹得将军勃然大怒，此事也成为京中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时，闻杳杳正在京城中到处走着，刚刚她走得急，现下竟是不知出路正在何处，忽然见到前面围着一群人，正欲上前询问，却听见叫骂之声从人群中传来，隐隐有着“狐狸精”，“不要脸”，“活该”等等字眼。
她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挤进去想要一探究竟，好不容易到了人群中央，只看见有几个穿着简单的蓝色衣裳，布料却比寻常百姓家好上许多，头上带着一顶帽子，一看就是某些大户人家的奴仆，他们的脊背因为常年对上位者卑躬屈膝而保持着雷打不动的曲线，却又因为对普通人眼高于顶的架势而有着趾高气扬的弧度，他们习惯性地在府邸之外昂首挺胸，却在院庭之中甘做足下之泥。
他们的拳脚正没轻没重地落在中间的女子身上，毫不怜惜地扯拽着她向前走去，那名女子身穿一身浅绿色的衣裳，在肆无忌惮的拳打脚踢之下掉落几块碎布，她的手纤细白净，绿色的玉镯在她的腕上铃叮作响，手臂任由两个奴仆一左一右地拖着，她的头深深地低垂着，头发披散在身后，发间只是一根木簪子堪堪维持住平衡，要掉不掉地垂落在她的发髻之间，她的膝盖始终黏在地面上，磨出了两条印记分明的血痕。
那个女人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转过头，目光定定地落在闻杳杳的身上，原本闻杳杳以为她会看到的是一双绝望而崩溃的眼睛，写满不甘与愤怒的神情，奈何那名女子十分面容安静，眼神之中只是一片死去的荒野。
她的神情茫然了一瞬，带血的嘴角竟然慢慢地笑了起来，有无可名状的悲凉和难以置信的无奈，仿佛在说：“是你，竟是你，我早该想到的。”
她正欲上前，却被人拦了下来。
“阿姐，你怎地在此处？”闻成兮身着着一身蓝色的衣裳，正是奴仆装扮。
“你，你怎得……”闻杳杳一时有些语塞。
“阿姐，我在林府之中干活，我且不与你说了，先走了。”
“诶，闻成兮。”
她回过神来，围观热闹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开了，她连忙拉住旁边的一位大婶问道：“这位阿婆，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