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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2)

腊月隆冬,大雪一连下了好几日。皇城之中,石道青苔,尽数覆于白色的雪毯之下。展目望去,错落有致的院落群中,皇城的北方,巍峨肃穆的建筑里,住着普天下最尊贵的人。

当今圣上便在白雪铸就的宫景中牵着一位八岁孩童的手,缓步朝朱皇后的寝殿走去。

孩童懵懂的声音在一片空旷中响起,仿佛小石意外击碎了薄冰:“父皇,母后会离开我们吗?”

已至中年的天子脚步不由一顿,平缓的声线中没有流露一丝的异样,可雪地之上那一脚,却分明更深了几许:“朕相信你的母后。”

短短几字,与无声的雪一样,道尽未尽之意。

不久,昭阳殿已到了眼前。

只见红墙白瓦于天地一色中,煞是好看。

守门的宫人远远看见来人,急忙往内通传。冯煊见此,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温馨之意。想到寝殿中抚慰严冬的暖意,步伐不由加快了些许。

还未待他走近,却被梅宁宫的宫婢拦住:“皇上,云妃娘娘说今日梅宁宫的梅花开得比昨日更加艳丽。”

“娘娘知道皇上素来颇喜这些雅事,遂已备好了膳食,只等皇上过去一起赏景用膳呢。”

冯煊一言未发。

宫婢又唤了一声皇上,接下来的话里便暗含了几分威胁之意:“太医今早来过,嘱咐娘娘要保持心情的舒畅,才好安胎呢。”

冯煊的面色越发沉了,这个宫婢乃是云妃从将军府里带来的婢女,故而有将军府一贯的豪横气。

他思及当今朝中的局势,以及云妃腹中胎儿可能引起的皇储之争,权衡之下,只得嘱咐了七皇子先去看望皇后。

七皇子年纪不大,却已十分懂事,在父皇面前,他操控着小胳膊恭恭敬敬地告退,转了身就迈开了小腿跑向母后的寝殿。看得背后的冯煊不禁心中一软。

昭阳殿内。

朱芷月倚靠着床榻,只略食了半碗莲子粥。看见小跑进来的皇儿,也顾不得教导他那些规矩,只觉心中塞满了欢喜:“懿儿今日一个人来的么?”

冯懿跳到床上抓着朱芷月的手指不放,“父皇忙于政务,晚些才来。”

眼前的小小孩童,已然有了这等玲珑心肠。

朱芷月与心腹丫头对视一眼,都不说破。

云妃的人在她昭阳殿前把皇上带走,如何能瞒得过她的视线。只她如今缠绵病榻,从前那些争强好胜的心也渐渐收了,是以眼下并不十分在意。

然而也难免感叹圣上多情,天恩难测。

当初,先皇年迈不问政事,把一颗心尽付于神鬼长生之事。那起小人钻了空子,残害忠良,欺上瞒下,以致民怨沸腾。直到后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为充盈后宫,又兼广施恩泽之意,她方得以从南蛮之地入宫,以小小县令女儿的身份,从才人一路成为大隆国的皇后。

如今数来,也算陪伴冯煊走过了最难的岁月。

可这后宫,多的是粉褪花残,也多的是碧鬟红袖,没有谁可以荣宠永固。

朱芷月长叹气,看着面前粉雕玉琢般的孩儿,忧虑自己死后他该如何自处。

冯懿虽还不通人事,却也能察觉到母后的不同寻常。他一双大大的圆眼看着朱芷月苍白的面色,眉心微皱,肉肉的小嘴巴一张一合,却只从旁侧击道:“母后,懿儿许久没跟您一起荡过秋千了。”

朱芷月摸了摸他的脸,后又轻轻抚平他的眉心,“等入了春,咱们再去荡秋千,好不好?”

“母后说话算话,不要像符英公公一样,他还说会想办法给我带宫外的小糖人呢,结果糖人还没给我就回家去了。”小小孩童还惦记着可口的吃食,鼓着脸抱怨道。

朱芷月的目光越发怜爱,心尖也泛起阵阵的痛意:“懿儿还记得符英呢。”

“对啊,他教我背过不少诗呢!”冯懿说得理所当然,对年长伙伴的喜爱,溢于言表。

朱芷月眼也不错地看着他手舞足蹈地说着近日来的见闻,心中的忧愁越发浓得化不开。

-

待用过午膳,未免打扰皇后休息,冯懿被宫人带走。

没了童言稚语的鲜活,昭阳殿安静了下来,宫人们各司其职,落针可闻,对朱芷月来说,只余一片死气。她于是更耐不住浑身的怠惰,只欲睡去,却不想这一睡竟见到了死去的太监符英。

听说人死之前会见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啊,这日日月月的步履之下,软泥越发紧实,犹疑也随之褪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符英已成了她今生都难以忘怀之人。

只可惜从前,她从未认清过这点。

直至眼下,她迈过重重考验,得到了后宫至高无上的荣光与权力,却唯独有一个遗憾。

晃晃悠悠的,她忆起那年也是这样的冬天,符英怕她弄湿鞋履,背着她走过了芳随园到寝殿的每一步雪。

还有无数个夜里,她坐在宫中的秋千上,他就站在她的身侧,替她拂去恼人的蚊蝇,陪她看了许久的月。

而他清瘦修长的身影,比雪比月都要好看。

朱芷月没忍住痴痴地笑了。

冯煊到时,见到的就是她苍白嘴角噙着的一抹笑的样子。

有种一反皇后常态的美感。

在他眼中,皇后从原来的清丽婉约变得端庄从容,不变的是偶尔出现的狡黠。他当然明白她的野心,却更感念她多年来的陪伴以及恰到好处的善解人意。可他从没有一次,在她脸上见到这样清甜却悠远的笑,仿佛梦到了极美好的事物。

他怔怔看了半晌,又见她皱紧眉头挥舞着手臂,口中叫着:“不要!”

冯煊旋即抓住了朱芷月的手,关切问道:“皇后?”

朱芷月眼中蓄泪,待见到面前的明黄身影,又顷刻散去。

在当今天子面前梦见另一个男人,说来也实在可笑。

她挣扎着起身,唤道:“陛下。”

冯煊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多礼。他感知着手中的触觉,觉得皇后的手如同滑腻冰凉的泥鳅,似乎总叫他抓握不住,带有一种总会失去的暗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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