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口县那边来人了。”
欧阳戎顿足,微微侧目—
一香后,一间偏堂内,欧阳戎见到了王操之派来的机敏小厮,喝茶倾听一番。
他有些皱眉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目前为止,操之和陆道友还没找到那个瘦脸汉子的踪迹?同时,监视的人也不见段全武那边有任何异动,都守在水泽那边剿匪?”
“没错,大人。”
信使恭敬禀告:
“王掌柜托小的请示您,是否要大夥先回来,湖口县那边找遍了数日,都无果。
“那个瘦汉子没有进城,没有任何通关记录,他当日提前一站下船,在湖口县城郊下的船,后面应该是没有进城。
“段将军和三百甲士驻扎的营地,也不见他,因为营地那边的后勤供应都是湖口县衙惯例,孟县令依照您吩附,协助王掌柜,派人调查过,确实也不见这瘦汉子人影,不知去了何处—····
“王掌柜意思是,要不留些人手下来,继续在湖口县找,但大部分人手,先退回来,不必空耗在那里。”
欧阳戎面露沉思之色,在大堂内步片刻,扭头做出决断:
“让他再等两日,再耐心找找,十五日的庆功大典前,不管有没有线索,全部返回浔阳。”
“遵令,大人。”
“好,你先退下吧。”
信使躬身退走。
望着空旷的偏堂,欧阳戎一对剑眉渐渐凝起。
赵清秀这一睡的很沉,且无梦。
年少吃苦的缘故,她本就是觉浅且多梦的缺气血体质,睡眠很轻。
赵清秀朦胧醒来。
她觉得自己是要醒了,意识恢复一些甚至皱巴巴床被下的赤果娇躯还翻了个身。
可就是醒前习惯性贪恋床榻的那麽一次闭眼,赵清秀入梦了。
她四顾。
又是那个梦。
梦中有渊,渊内有蛟,蛟在吃人。
有越女斩蛟。
也有越女战死,坠入渊中。
渊中,蛟生,蛟灭。
赵清秀在人群最后方。
她—有眼睛了。
她能看见了。
赵清秀看见一道道或熟悉或陌生的高大女子身影,站在她的面前,像是一面面墙,围护着她。
赵清秀感觉自己处于一种超脱了当下的观察者视角,与忙碌的她们格格不入这些女子们好像有交谈,有喊一些名字,应该是她们中某些人的。
这些名字中,有赵清秀陌生的,也有她熟悉的。
有“雪中烛”,也有“鱼念渊”。
好像都是挂在女君殿祖师堂牌位上的女君封号。
赵清秀低头看去。
渊中全是恶蛟,死了又生,生了又死。
生生不息,斩杀不尽。
越女却不断战死,渐渐减员。
有些蛟并不是被这些高大女子们的剑斩杀,而像是自己在衰老死亡,短短几息间它们便经历了生老病死,生命力像是从它们体内抽离了一般,血色流失,变为颜色苍白却面目狞的蛟尸。
而被抽离的一抹抹血红光团,像是红色游龙一般,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冲向了众人头顶最上方某个位置。
赵清秀仰头望去。
一柄青铜小剑倒悬。
悬浮在渊内所有生灵头顶。
它通体鲜血,有凝稠之血,将滴不滴。
所有游龙般的血色光团全部涌向青铜小剑,就像是蜘蛛网最中心盘踞的蜘蛛下方渊内,万千可怖到赵清秀难以形容的恶蛟,似乎全是它的食物。
可脚下这座渊深不可测,又如何吃的完。
恶蛟冒出的速度越来越快,越发狞恐怖。
就在这时。
“越处子!”
赵清秀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不知何人的尖叫。
她看见前方所有的高大女子身影全都回头,望向了她。
她们没有面目,脸庞漆黑一片,只能看见一双双或凌厉或温和或怜悯的眼眸。
然而此刻,这些眼晴全部落在赵清秀的身后。
她愣愣回头看去。
一头赵清秀难以言表的面目可怖的巨型血红恶蛟,如龙般盘踞在她身后,张开了血盆大口,即将吃下去。
赵清秀难以控制自己双腿,往后倒退了一步。
“别害怕。”
她耳边突然有一道熟悉温润的男子嗓音开口。
“我在呢。”他说。
赵清秀浑身一颤,转过头看去。
是檀郎。
不过此刻的檀郎,浑身弥漫古怪的紫色雾气,看不清面貌,背手站立,与他并肩。
是啊,她好久没有看见他的模样了,即使在这古怪的梦里也看不到。
然而,赵清秀听到他的嗓音,却能直觉无比强烈的感受到他在笑语。
他的话语无比耳熟:
“绣娘与其害怕它,不如大方接受-—----你下次再梦到,就大着胆子,好好瞧一瞧它,但心里牢记只是个梦,不可能真吃了你-—---呵,说不得你捡起块石头砸进去,看看哪个倒霉蛟的小脑壳中招——”
赵清秀脚步停顿。
感觉整个世界似乎静止了一般。
檀郎的紫雾虚影募然浓缩为一粒紫色石子,落在她的掌心。
赵清秀寂然片刻,回正身子,在周围众多高大女子的眼神下,她没有一丝犹豫,用尽全力,抛出石子。
紫雾石子砸中恶蛟。
如一粒水滴落在平湖上,同心圆波澜朝四方扩散。
像是被一粒细针刺破的琉璃瓶。
恶蛟碎去,分崩离析。
尸体凝聚成的血色光团化为两份,如两条游龙,一条上天,一条入地,轨迹相反。
上天的那一条“血色游龙”,直奔向青铜小剑。
入地的那一条“血色游龙”,俯冲回下方的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