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能行。”闻宪英一把抢回狐皮,开始低头认真缝制起来。
这些日子阿玉登总是缠着达兰托出去打猎,他虽然不耐烦,但人在帐篷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尽心陪伴侍奉。
达兰托是打猎的好手,每次出去都收获颇丰,阿玉登便要求他送自己一家皮裘作为报答,而这狐裘就是达兰托的赠礼,十几张白狐皮皆是精挑细选,若是放到卫国,也是只有宫中才有的品质。
缝到一半,闻宪英似想起什么,抬起头,说道:“你刚叫我什么?”
“……叫你‘喂’,不行吗?”达兰托不明所以,“那叫你‘闻宪英’好了。”
闻宪英摇头,“在卫国,直呼其名不好,你还是换种叫法吧。”
“你们卫国人真麻烦,”达兰托表示不屑,却开始积极想自己该怎么称呼闻宪,“叫你阿妹好不好?我免为其难当你大哥好了。”
“你多大?”
“我明年十七了。”
闻宪英低头轻笑,“那你叫我阿姐吧,我比你大一岁。”
达兰托不肯,“就大一岁……我不叫!”
闻宪英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推倒,手压在他头上,笑道:“快叫阿姐,不然不让你起来!”
然而,达兰托的力气比闻宪英大多了,略施巧劲儿他便从闻宪英的手下逃出,翻身将人压倒。
“你都打不过我,凭什么让我叫阿姐?”达兰托佯怒道。
两个人在皮毛堆里打闹,闻宪英终究不敌达兰托,只好笑着求饶道:
“我的错我的错,你快放开我……你压到我伤口了。”
达兰托立刻松开了手,小心问道:“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他有些为自己的鲁莽举动懊恼,闻宪英摇头笑说没事,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骗了,没好气地瞪了闻宪英一眼。
闻宪英重新捡起狐皮,手上继续穿针引线,嘴上说道:“其实,我已经有一个亲弟弟了,他……”
想起闻宪赟,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让达兰托一头雾水。
“你笑什么?”
“我就是想到、哈哈、想到他小时候的好多蠢事……”闻宪英笑得话都说不利索,“后来他长大了还是蠢,连夫子布置的课业都是我代做的,家里人却相信他能考上科举。”
笑到最后,闻宪英长出一口气,神情落寞。
达兰托还是第一次听闻宪英提起自己的家人,心中微动,他原本以为闻宪英和自己一样是孤家寡人,才会千里跋涉来到西凉,她这么跑了,她家里人就不担心吗?
细究起来,他其实还不知道为何一个女人为何要冒这么大风险来救卫国的质子。
达兰托刚要开口询问,帐篷外的风声中逐渐掺杂了人马移动的步蹄声。
这里与世隔绝许久,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人?
帐篷内的二人对视一眼之后迅速起身,跑了出去。
白茫茫大地上,一支蜿蜒曲折的骑兵队拖着疲惫的步伐从北方走来,他们乘着寒冷的北风回到了营地,仆忽部绿底的双马旗高高飘扬在空中。
果然,这种时候,只有仆忽部被征召参战的士兵才会不顾严酷的天气返回家园。
原本躲在帐篷里的人全都走了出来,朝这支队伍迎了过去,其中有些人显得十分焦急,抢先在众人之前跑到了队伍中,挨个人看过去,似在找人。
如此举动,全因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被征召参战,他们急切地想要知道亲人是否安然回来。
很快,重逢的亲人紧紧相拥,哽咽伴着劫后余生的欢笑。
而那凄厉的悲鸣则从找不到儿子的父母、寻不见丈夫的妻子的胸腔中发出,被寒风裹挟传到了营地的每个角落。
阿玉登冲到队首,那位骑在黑色骏马上的中年人跳下马,和阿玉登紧紧相拥。
他是阿玉登的父亲、仆忽部的伊金,特格摩格。
达兰托看到特格摩格的归来,对闻宪英说道:“仆忽部的伊金回来了,战争结束了。”
闻宪英点点头,看着或悲或喜的持零人,沉默不语,心中持久的忐忑在这一刻平息下去。
无论输赢,战争结束,她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