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说的是受伤,肺腑受损,可是朱涟没有在沈嘉树身上见到求生的愿望。
人,总是留恋人世的。
即便是朱涟,也是每一日都睁眼的。
朱涟无法想象有人病重将死,却没有求生欲。
明明沈嘉树面前功名利禄唾手可得,何至于轻生。
“何至于此?”朱涟问,“发生了什么?”
朱涟信一半,她眼中看到的,得到军师的承认,沈嘉树的问题不在于重病难治,而是在于生患重病时丧失的求生欲。
同样的疾病,若是一个求生欲强些,能活得更久;另一个求生欲弱些,则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对于沈嘉树现在罹患的肺部重病,药石没有作用,求生欲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过得好的人,像王爷,肯定是想活到千年万年的;过得不好的人,像朱涟,也就得过且过而已。
没有哪个过得好的人求生欲不强的,没有哪个过得不好的人想要活得更久的。
沈嘉树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位高权重,万事顺遂,朱涟只能想到,是在西北的这些年来,发生什么转变沈嘉树心情的事。
在西北时发生什么,看沈嘉树那一副打太极的模样,于是朱涟只能去问军师。
“能告诉王妃的,王妃打听也能打听到。”军师脸色为难地说道,“不能说的,王妃只能去问将军。”
也许是在军营混得久,深谙用兵之道,军师说话遮遮掩掩,没透露出什么重要的消息。
朱涟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沈嘉树喝药虽然喝得爽快,眼睛里却没有生意。
沈嘉树到底怎么回事?
回到此刻,朱涟想着想着,就问出口:“你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如果发生什么,好歹也有个由头,知道是受刺激,才导致的情绪异常;若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就更可怕,连源头也追不到。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沈嘉树笑了。
朱涟不会忘记这个笑容。
有些人活着的时候也要死不活的,明眼人一看就知,像朱涟,如槁木死灰,很多女子婚后的模样。
有些人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看起来会长寿,结果重病在身,要死要活,还没有生欲。
世间还有比沈嘉树更难懂的人吗?
见到沈嘉树的模样,知道即便再追问,也不会听见回答,于是没有再问。
两人听医嘱散步,保持好心情,在将军府后院走动,沈嘉树只知道问朱涟为什么不高兴,却不知道他自己正是朱涟不高兴的缘由。
得到沈嘉树的亲口承认,似乎有什么尘埃落定,再无侥幸,朱涟几乎能够想象沈嘉树变成尸体的冰冷模样,不禁手捧胸口,感觉到胸腔处传来阵阵明显的心绞痛。
以往听说有人情志郁结,至于殒命,朱涟如今算是尝到滋味,教人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