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滚了几下,正巧落在岚秋纯黑短靴旁边。
他回头,庭院正中正站着位娇艳的姑娘。
天光一道,晨色清明。
桂树下的少女就安静的站着,月白长对襟下红裙晃动,金色暗纹忽明忽暗,闪闪发光。
她鬓发高悬,雪肤红唇,能看出上了些精致的妆容,整个人都流光溢彩,贵气非凡。
像一幅画。
明明面貌那么精致漂亮,可一双乌溜溜的眼却空荡荡的——
没有一点光芒的,盯着门前二人。
岚秋莫名觉得心虚。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却觉得无比惊慌。
他转身对青衣姑娘告了声罪,拾起地上的金花钿,转身关门,急急入院。
他向着舒白梨跑过去。
少女眼神空荡荡的,即便上了浓妆,面色却依旧苍白吓人。
她死死瞪着润如水中月的眼眸,尽可能仰起头来。
她本来是打算来和岚秋好好谈谈的。
她本来是做好了低头道歉的准备的。
可现在她根本说不出自己构思了一路的话。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掉眼泪。
今日妆容太浓,落了泪会很狼狈的。
岚秋望着她沉默的样子,只觉得心如刀绞,又羞愧难言。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想要扯一扯白梨的袖子,被她狠狠挥开。
少女终于低声说:“对不起。”
岚秋刚想反驳,她清脆颤抖的声音接着响起。
“是我不该开那样的玩笑的。”
她终于压抑不住,声音带了些破碎的哭腔。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乱说话等你安慰我,我就是不希望你去寻别的姑娘——”
“你满意了么?”
她死死盯着青年,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鼻梁滚下来,一点点打湿妆容,在眼下画出蜿蜒的浅灰色印记。
像两条纤细的蛇。
岚秋急匆匆摇头,他似乎终于得到了一部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青年干巴巴的解释着:“不,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个误会...”
少女并未理会,她转身直直往屋里走,一句话也不愿多听。
舒白梨一路奔回寝室。
她其实很早便到了院中,几乎完整的看完了岚秋与那位姑娘的交流。
也清楚的明白,这二人并没有什么过于暧昧的交际。
可是她受不了。
或许真的是她太过贪心吧——
在“青年身边真的可能会有其他人”这个概念出现在大脑的时刻,她的一切理智与傲气便宛若随风而逝了。
不许被别的姑娘关注——
也不许喜欢别人。
这样的思绪似乎一瞬间侵占了大脑,而青年急匆匆靠过来这件事,似又将她满心的委屈狠狠激起。
失势的大小姐,也是头一次意识到,那么漂亮的岚秋,是会被别人主动靠近的。
她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但是当尖锐的言语不受控制的从嘴中钻出来,在除了连续不断的流眼泪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她转身疾驰,再一次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那么可怜,连话都说不清了。
狼狈的就像战败的士兵,落难的孔雀。
“明明...应该是我的...”
而这一次,她一整天都不愿再从屋里出来了。
这是青枝第三次拍打舒白梨紧闭的屋门了。
她焦虑的捧着午饭唤了又唤,可最多也只能得到舒白梨轻飘飘的一句:“先撤下吧,我吃不下。”
青枝急得原地转圈,直到不远处沉默的岚秋轻轻上前来。
他端起小丫鬟手中的食盘,轻浅的劝着焦虑的女孩。
“我来试试吧。”他沉稳的讲着,随后支走了小蚂蚁似的青枝。
待到青枝转身离去后。
岚秋再次扣了扣门,轻声唤了句,小姐。
屋里没有声响。
他无声叹息——
青年再次敲了敲门,随后微微提高了声音:“五息后,我便进屋,小姐。”
舒白梨还是没出声。
岚秋便在心中默默数了五息,随后用上巧劲,破开屋门,对上正蜷缩在榻上的少女。
她已卸下了浓妆,长发披散垂下,衣裙精致繁复,却显得更加清瘦。
那张俏脸青白得吓人——
眼下乌青,唇色发白。
少女在听见青年破门的声音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她的目光流连在摆在窗台的一整排、十二只生肖小木雕上,不时捧起一个翻来覆去的看。
就是不往岚秋身上瞥。
半晌少女才出声。
明明好清冷,却又莫名给人一种很委屈的感觉。
“你又来做什么?”
“看我的笑话吗?”
明明听起来很凶,可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岚秋不语,他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桌前,认真把几碟餐饭取出来。
随后他低着头,声音嘶哑又轻。
慢吞吞的,干巴巴的出声。
“我猜,是…”
“是,猫儿太想你了...时刻都想与你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