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脸充胖子,点了点头。
“可我答应等雨小一点喊李大夫来给蒋爷爷看病。”白兮凝小声道。
“我陪你去。”安竹知道这是正经事,没有拒绝。
白兮凝立刻欢喜起来。
褚宸修看着二人熟稔交谈,脸色阴沉。
陈海蓉不经意瞥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到天灵盖,身上的汗毛齐齐立正敬礼,恨不得夺门而逃。
这样一尊煞神,她光是看到就瑟瑟发抖,白兮凝怎么敢往褚宸修跟前凑的?
“那我们快点去,别耽误李大夫吃饭!”白兮凝说完,笑盈盈对褚宸修他们摆了摆手,“褚同志、蒋爷爷、秦奶奶,我们先走了!”
白兮凝跟着安竹和陈海蓉离开后,原本热闹的厨房立刻安静下来。
褚宸修给灶膛里添了些木柴,他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蒋老爷子和秦老太太对视一眼,很是心疼。
“要是高考没取消就好了。”秦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这样褚宸修还能有个出路,不至于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依照褚宸修的聪明才智,肯定能上个好大学,再分配一个好工作,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
她刚说完,突然想到一茬,“宸修,你父亲是不是烈士?”
褚宸修一愣,点了点头。
“你成分不错,要不争取一下,让村里给推荐去当工农兵大学是,将来毕业后能进单位,不就可以从这乡下出去了?”秦老太太越说越激动。
褚宸修垂下眼帘,淡淡道,“这条路行不通。”
“怎么就行不通了?”秦老太太声音也拔高几度,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连忙压低,“你这些年跟着我和你蒋爷爷学了很多东西,不比那些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厉害?”
褚宸修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其实,两年前父亲战友曾经写信,说可以帮我入伍。”
“这不是好事,你怎么不答应?”秦老太太问完,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因为我们才没答应吧?”
褚宸修眼睑颤了颤,他抿了抿唇,继续道,“那封信没到我手里,褚家老太太拿了,还把她大孙子塞了过去。”
“什么!”秦老太太顿时怒了,她气得直哆嗦,“她怎么能这样?就不怕遭报应!”
褚宸修神情冷漠,那老太太向来如此,觉得她是褚家的天,谁都要讨好她,谁都要听她的话,不然就是白眼狼,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怎么不早说,就眼睁睁看着她抢了你的前途?”秦老太太都快急死了。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褚宸修又往灶膛里添了一根柴,“要不是她大孙子回乡探亲时喝醉酒说漏嘴,这件事也传不出来。”
褚宸修还有一件事没说,当年父亲为保护战友牺牲后,对方捧着骨灰盒过来时曾提议过想带他离开,承诺会把他当亲儿子养。
当时褚家老太太一边死死抓着他的胳膊,说他是父亲唯一的香火,他要是认别人当爹妈,老二将来没人供奉,又一边把她最疼爱的大孙子往父亲战友那里推,说老大家儿子多,不差这一个,要是将来过得好,也能帮衬下家里。
父亲战友怎么可能答应这种离谱的要求?
再加上当时他母亲还没改嫁,就给了一些钱,还给他母亲在镇上罐头厂找了一个活计,也算仁至义尽。
本来只是小矛盾,可自从他搬出褚家,独自住到牛棚边上,不说不死不休,那边肯定害怕他出人头地然后报复。
先不提工农兵大学名额多难得,就算他真能弄到,那一大家子肯定会使劲浑身解数抢走,就算抢不走,也能搅黄了。
褚宸修完全相信就算自己能够排除万难去上大学,褚家那群人也能跑到大学去闹腾,让他在那边待不下去。
他自嘲一笑,已经置身泥沼,何必将天上的月亮拉下来弄脏跟着自己沉沦?
秦老太太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恨不得将褚家那些人千刀万剐。
可他们夫妻俩不过曾经是大学教授,一没钱而没权三没力气,只有一肚子在乡下没什么用的知识和不好的成分,什么都做不了。
“从前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还觉得有失偏颇,如今却是......”蒋老爷子苦笑,眼角眉梢俱是无奈。
褚宸修看着蒋老爷子和秦老太太精气神仿佛瞬间泄了,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心突然受到触动。
许是从小到大都没开心过,他性子也极为凉薄,旁人不管是喜欢还是算计,嫉妒或者惧怕,都毫不在意,甚至自己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如今先是遇到白兮凝,又是蒋老爷子生病,他却连医药费都没法一下子拿出来......
褚宸修向来淡漠的眸子里逐渐变得坚定,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