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有朋友了,像以前那样,我娘打牌九,我坐在她们后面的铜镜前玩首饰。
渐渐的,首饰也变的不好玩了。
入了冬我就十二岁了,距离上次公主敲开阿玉的门,我已经快有半年没见过他了。
“呦,十小姐不玩首饰改玩画画了?”
“画的什么呀?给娘看看。”
我娘终于从牌桌上挪了屁股,过来关心关心我。
“在画花呀,女孩子嘛,都喜欢花。”
她拍了拍我的脑袋,随便说了两句便又扭回身子打牌。
可她说错了,我画花不是喜欢花,是因为阿玉。
我满脑子都是阿玉,满脑子都是他家的小花园。我觉得我得去找他道个歉,我不想让自己像朱麟那样高高在上的惹人讨厌,我还是想跟阿玉做朋友。
十二月的雪可真大,下了一夜才停下来,我披着斗篷趁太阳还没出来时,久违的钻了狗洞。
好久没钻了,就连街口的大黄吠了一声我都吓的磕了脑袋,一脚滑进阿玉的院子。
动静这么大,他都没有出来迎接我,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我揉着脑袋穿过后墙来到他的小花园,发现杂草都被霜打的抬不起头,那一串串能盖住我的葡萄藤都变得又细又干。
“小玉子,不对,阿玉,你在吗?”
我拍了拍阿玉的房门压低声音,“我是赵馨,来给你道歉的,对不起强迫你脱衣服了,以后咱们不玩公主太监的游戏了,我们玩别的,你当公主我来当太监,咱俩换着当主子好不好?”
屋里没人应,我有点慌。
“那……那就干脆不玩了,我们就捉捉迷藏,踢踢毽子?”
还是没人应,我说的有点尴尬。
“阿玉……你不会搬家了吧?”
房门唰的一下打开了,屋里的冷风竟然比外面的还强劲。阿玉身上裹着棉被脸色通红,可他身后的炭盆却黑漆漆的没一点火星。
“咳咳,赵……咳咳,赵小姐,你怎么来了?”
他每咳嗽一声,我都感觉他要把心脏都咳出来,赵小姐这三个字就跟破风箱发出来似的。
阿玉说他染上风寒了,让我赶紧回家离他远点,我想把他的炭盆烧暖和点,发现竟然连炭都没有。
怎么会连炭都没有?我家的炭堆成小山都能给厨房的狗做窝了。
可阿玉却说今年镇子上的好炭不多,街口的小寡妇连十一月都没扛过,前两天发现时人已经硬了。
我吓了一跳,不想让阿玉也变的硬邦邦,于是不顾他的阻拦回家用裙子兜了好多的炭送过来,又穿着黑裙子去请郎中给阿玉看病。
我也不知道哪个郎中瞧病瞧的好,看见一个刚给乞丐倒了半碗粥的大夫就把人家拉进了妖怪的家。
“您走正门,我钻狗洞!”
郎中老爷子给阿玉把脉的时候,阿玉咳的更厉害了,我在床边的脚踏上坐着直打哆嗦,“怎……怎么样啊?大夫?”
“来的及时,开两幅药吧,都是苦命人就不收钱了。”
我牙齿虽打着磕绊,可悬着的心终于定了,刚想谢谢人家,阿玉的手就从帘帐里伸出来一把握住了老爷子的手腕。
破风箱又说话了,“先生,后院的小屋有金条,你拿一根走吧。”
“使不得使不得,说了不收钱怎么还给金条呢?”
“先生好心,我先谢过,只是这金条不是药钱,是想让先生做个保证。”
我看看郎中,又看看帘帐后的阿玉,不知道他想干嘛。
“求先生,千万不要外传,是赵府的十小姐帮我请的郎中,今天您就当……咳咳!没见过她!”
郎中老爷子不像我,一听就明白了,他了然于胸点点头,为了让阿玉放心就去拿了根金条,说是只保存着,不花。
我坐在脚踏上,把炭盆搬的近些。
“阿玉,你还冷吗?”
“不……咳咳,不冷了,谢谢赵小姐。”
“那金条,是朝廷的。”
朝廷的赏赐,阿玉不花。
我以为他是个死脑筋,可他破例了,他说管不了这么多。
可即使看过郎中,阿玉还是下不了床,我便主动去厨房生柴做饭。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洗手作羹汤,小孩子想的都简单,因为我不想让阿玉像街口的小寡妇似的,突然就没了。
我要阿玉好好活着。
但我什么都不会做,好不容易生出来的火,还把稀饭煮糊锅了,阿玉第一次吃到带锅巴的稀饭,就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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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冬来,终于扛过了年关,这段时间我一直两点一线的照顾阿玉,他的身子也在一天天变好。
今天好不容易暖和,阿玉穿着蓝色的布袍抱着福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见我终于把厨房收拾干净便拉出个小马扎,让我歇歇。
“赵小姐,你每天在我这里……”
“有什么不妥吗?我们是朋友,我得照顾你啊。”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阿玉斟酌了半天才试探的问我,“你家,不管你吗?”
直到阿玉问到这个问题,我才意识到我家是真不管我,这么长时间,每天下午我都不在赵府,也没人说找我一下。
爹就不必说了,他只会在晚上来找娘。
嫡母更不用说了,她讨厌我还来不及。
娘?整天跟几个姨娘叽叽喳喳,根本顾不上我。
唯一陪着我的小红,也是被大家使唤来使唤去,在我身边的时间也渐渐变少了。
我捧着下巴突然有点心酸,家大业大的赵府竟然连小姐都不管。
“赵小姐?你想什么呢?”
阿玉的指尖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神过来看向他,很是诚恳,“阿玉,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如果我哪天快死了,你一定要来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