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这片阴霾在头顶,也压在心口。
阴云之下,含笑花仍在绽放。
萧青望着那一片花,想起曾经美好的祝愿,只觉自己幼稚。他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皇城,今天亲眼所见才知道它的绝望。
他一直默声不响,心绪低落。她却在缝着衣服。
萧青很佩服苍婧,这个时候她还像个没事人。
在一针一线之下,苍婧柔声道“你别担心了。你姐姐那儿我也让人传了话,让她安心。”
她还能顾着他,这让萧青无比自愧,“你总是把什么都想好了。”
他今日可是怕极了,回想在朝堂之上,萧青都觉自己被逼疯了。
“这有什么?那帮人你也看到了,他们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所以根本不会铁了心帮李合。”她边说手里还忙活着,这些事竟成了家常话。
萧青不想扰她缝衣,又想与她亲近些,就拨起她袖口一角,触着她衣袖上的花纹。
她笑了笑,随了他。
他笑不出,仍然失落不已,“你得知他们当朝发难时,在想什么?”
“能想什么,我紧赶着让人做了枚飞刀。”
他抓着她的衣袖,“就不能说得可怜兮兮,让我心疼下吗?”
夜深,故而平静,苍婧觉得仍能与他在一起,已经算得世间最好的时日了。
“我不可怜兮兮,我就是手忙脚乱。”她还是不懂撒些娇,作些柔弱。
萧青朝她坐近了些,“你忙着做飞刀,心肯定乱。”
她一针在发间拨了拨,只想掩了那份被萧青看出的心乱,“从李合当朝发难的那一刻起,局势已经了然,刺客的目标不是程时。可我一时没想到他们的漏洞,不知如何破局。还是蔓芝和我说,刺客飞刀的大小和她当日所受类似,我才想到这一步。”
萧青摆弄着苍婧好看的衣袖,神思不免到了今日朝堂,“李合看到那枚飞刀不敢回答。我看多半是他的人,跑不了了。”
苍婧微微愣神,想了想这刺客,“他这一局布得可真大。可为何他的人当日要帮章峰?李合不像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谁知道他是不是做好事。毕竟他要人死,还让人觉得他大义凌然。”萧青黯然神伤。
苍婧停了针线活,瞧那将军的幽怨模样,觉得比他脸红还有趣,“你看你,像个小怨夫。”
萧青听了就撅起了嘴,“我就怨。要人死得方式有很多种。可我想不到他们还要人死得声名狼藉。”
以弑夫之名,以违逆礼教为耻,以诸侯之乱为由。用百官之手为血刃,将他们车裂而死。这是李合最正直的理由,兴许他们死后,他还会得到歌功颂德。
萧青双唇紧闭,嘴角垂着,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想此就是怨。
“你总想他们,可要彻夜难眠了。”苍婧看他如此模样,一手揽着他的肩,让他枕到了她腿上。
花影伴烛,美人一笑,阴沉的夜色中多了份柔美。
可萧青难为美色而分心,“他们都在逼你死,你怎么还像没事人。”
“我这叫及时行乐,不然像你,总想着那些见不得光的人。”苍婧嘴角一扬,挠了挠他腰上的痒穴。
萧青一把握住她胡乱的双手,“我其实也不是在想他们。”
她便认真问,“你今日怕死吗?”
“与你双双赴死,我不怕。可我怕看你死,”萧青一触她的脸颊,却也贪婪,让温暖停留在她的脸上,“你定然比我更知道他们,你为什么还敢和我在一起。”
苍婧的脸靠入他的掌心里。她的眼睛亮得透彻,满眼都是他。因他的轻抚,她嘴角淡淡一笑,平静而美好,好像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总说我傻,怎么现在也犯起了傻。你不是说了,我的爱就像你爱我那样吗?”她垂首眷顾,明艳的面容近在他的眼前,她的发丝落下,轻柔地贴在他的脸上。
他指尖拭过她的眼睑,轻柔的如风一般,“我比不上你。”
他的声音更是轻,加杂着难言的酸苦。
苍婧一拍萧青的脑袋,又舍不得叫他疼,不住揉了揉,“谁说的,你爱我和我爱你,就是一样的。”
“如果我是你,我有放手的勇气,却未必有在一起的勇气。”萧青有点想哭了。她有多爱他,在这样的世道下,她还把她的爱彻底交付给他。
今天的朝堂给了萧青最致命的一击,让他清醒地看着他的幻想破灭。如果他是她,他就会退缩。
苍婧顺着他的手,低头一吻他的唇,情深不胜,“那你又是哪里来的勇气,来接受我的爱。”
她靠着他的额,不知眼睫湿润。
萧青没有迟疑,“只是因为我爱你。”
“对啊,就是因我爱的人是你,你爱的人也是我,所以你的爱与我的爱是同在的。”
如果说那日奔向皇城,是苍婧对命运的一回抗争,那决定永远不放手,就真的只因为萧青了。
无论她的爱是什么样的,他都是那么珍惜,并回以热烈。是萧青让她相信,她的爱没有那么坏。而这也仅仅是因为他爱她。
仅仅如此而已,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勇气。
萧青眼角落下一滴泪,“你说过永不放手,以后无论在什么境地,我们都永不放手。”
她同泣而笑,“我们不是还要百花之约吗?你和我的约定实在太多了。”
“再多也不够。”萧青暖了暖她的手,她的手总是凉,没他暖着怎么好。
但苍婧抽出了手,又挑起了针线, “你光想着我,不想想自己吗?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萧青还显呆愣,“什么日子?”
“正月十五,你的生辰啊。”
不待多久,针线在最后一针处打了结,这身衣裳终是完成了,苍婧把衣裳盖到了他身上。
这个礼物似闯入心扉的萤火,一点光亮就牵动起他整颗心,“从未有人为我过过生辰。”
萧青起身抱着那身衣,他得了珍念之物。这一针一线皆是柔软,是她亲手所制,自然喜欢得很。